站在院子裏,初夏的風吹過來,將原本身上的熱水吹冷了,讓冷幼蓉狠狠地打了個寒噤。
不過,她看看周身上下,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的。沉甸甸的鳳冠已經在之前扶著安青的時候隨手摘了下來,頭上青絲盤結,隻餘腦後披下一頭極膝的長發。
她的發,曾是安青的至愛,常捧在手心中,愛不釋手磨蹭。
如絹如絲的黑發,因為安青的愛而瘋長,最後居然到了膝蓋。手拂過,像滑過絹麵一般,極其舒服愜意。
而此刻,安青最愛的發,正飄散在風裏,三千青絲,斜斜地,拂過她的臉頰,在這初夏的深夜裏,帶來一點點暖意。
冷幼蓉想蹲著地上蜷縮著身子,但是多年來良好的大家閨秀教養讓她還是很習慣性地站直著。
娘說,姑娘家,站要有站相。
第一天嫁入皇甫家,她絕不能出醜,招人話柄。
屋內安靜了一些了,丫鬟和家丁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端臉盆的端臉盆,拿毛巾的拿毛巾,三三兩兩的。
最後出來的是皇甫老爺和皇甫夫人,當然還有幾個聞訊趕來的姨太太們。老爺最寶貝的兒子有了事情,大家一個兩個不夠趕著來嗎?
或者,順便就可以把老爺拉到自己屋裏去了。
當然,皇甫老爺此刻沒有心思打量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姨太太們,而是看到了冷幼蓉。那眼神,鄙夷之極,好似看到了一隻蒼蠅。
冷幼蓉知道自己此刻一定很狼狽,撲頭蓋臉的一盆水全部潑在了身上,一點都沒浪費——除了,濺了幾滴在安青身上以外。
此刻風一吹,她的頭發和衣服雖然已經幹了,可是總還是有些潮膩膩地貼是身上。紅色的嫁衣,上半身在浸了水以後變成了深紅,和下半身的大紅形成鮮明的對比。
皇甫老爺眼中的厭惡更深刻了,走到她身邊,冷冷地道:“好好站在院子裏反省,不到天亮不許回屋!”
離天亮……
大概還有三個時辰吧?
冷幼蓉樂觀地想著,有她在院子裏,安青那邊如果有了什麼問題,她立刻就能知道,可以第一時間衝過去,這樣也不錯。
“讓花娘去屋子裏守著,還有那個叫之桃的丫頭,要好好教訓,冷家的丫頭,就是少教養,既然進了皇甫家的門,該讓她知道皇甫家的家規!”皇甫老爺的話,含沙射影。
之桃要受罰嗎?
冷幼蓉這才有些急了:“爹……”剛說出一個字,手上就被塞了一塊手帕。
是皇甫夫人。
“把身上擦擦,小心著涼!”她對著皇甫老爺的背影,朝冷幼蓉眨一下眼睛,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看來,她的婆婆應該會暗中相幫的。
她哪裏知道,其實皇甫夫人隻是讓她不要再出聲,要不然,便會招來更加嚴厲的懲罰。因為她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今晚的事情,把喜宴鬧得一團糟,他心中肯定憋著一口氣,如果不找人出氣,今晚的事情,恐怕很難過去。
那麼,就隻能委屈一下之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