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遲暮,夕陽西下。
藍若騎在馬上,青子衿因為腿上傷勢較重,已經坐到了馬車裏,阿修羅騎馬和藍若並駕齊驅,阿修羅輕聲問道:“若兒,你還沒習慣傷害別人嗎?”
藍若淡然道:“我習慣了,因為,有些事,不得不做,既然要做,就必須得習慣。”
阿修羅看著遠方道:“現在這個世界,以暴製暴,以戰止戰,但是如果你能像最高之作那麼強大,你就可以憑借你的威勢讓戰爭消失。”
藍若問道:“青之主把所有的罪全部一人吞下,用強大的力量震懾南境而產生的和平,是真的和平嗎?殺死數萬人而得來的和平,是真的和平嗎?”
“無論達成和平的方式是怎麼樣的,對於老百姓來說,和平就是和平啊,南境的那些普通人,想必大多數也都不支持這次南境對北境出兵,對於他們來說,和平是最好的,發動戰爭的,永遠是那些不用身先士卒,隻想著牟取利益的高層們。”阿修羅說道。
藍若歎了口氣,看向不遠處的山野上的芒草地,芒草的花穗如羽般輕盈,又有刀劍般的鋒芒,像是要哭出來的晚霞把黃褐色的芒草映成血紅色。
提爾鋒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你看,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殘酷,卻又如此的美麗。”
藍若全身一僵,提爾鋒幾乎成為他的心病,藍若感覺自己的內心每一天都在變得更堅硬,他有些害怕,他怕自己哪一天會無法露出真心的笑容,無法露出悲傷的表情,他怕自己會變成無法流淚無法歡笑的怪物。
藍若在心中有些警惕地說道:“你要幹嘛?”
提爾鋒埋怨道:“怎麼,你要向我借去力量時一點都不客氣,現在和平了就和我這麼生分,做生意沒這麼做的吧!”
藍若問道:“再使用你的力量,我會變成像青木悠所說的那個藍家先祖藍鯉一樣嗎?”
提爾鋒反問道:“成為天下無敵的怪物有什麼不好?”
藍若道:“但那,是你,不是我。”
提爾鋒說道:“放心,真有那一天,我會把你的人格也吞噬,你會永遠活在我的心裏。”
藍若擰起眉:“別這麼惡心,我寧可消失也不想活在你心裏……”
提爾鋒嘿嘿一笑不說話。
藍若忽然有些惘然道:“你真的隻是所謂的‘狂血’嗎?青木悠說你可能是因為我藍家的血統而誕生的,那麼,你是我因為發狂所幻想出來的人格嗎?”
提爾鋒哈哈大笑:“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算是什麼,你又怎麼可能想得明白,也許我真的隻是你這個臭小子幻想出來的也說不定,那麼我就是你自己。”
藍若聲音有些低沉地說道:“提爾鋒,我很喜歡這個世界,你,真的想毀掉這個世界嗎?你明明說這個世界很漂亮。”
提爾鋒的聲音陡然變冷:“世界一再拒絕我,否定我,不承認我,所以我就要奪回應得的,剝削想要的,毀滅無用的,這就是我對這個世界的複仇,終有一天……你會真正地迎來絕望,那時,我就能主宰一切,在那一天來臨之前,你的身體就暫時寄存在你這。”
提爾鋒不再說話,藍若思考著提爾鋒說過的話,輕聲自語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你明明這麼孤單……”
北境軍隊凱旋之後,藍若因為曾在暴走時擊殺了數十位南境靈者,以一己之力纏住迦樓羅,並且參與組織軍隊拖延南境軍隊,所以獲得一等軍功,獎北空十字星盾勳章。
藍若去醫院探望他的老師煉,煉在和迦樓羅的戰鬥中傷得挺重的,之後又參與了風刀峽一戰,再次被迦樓羅打傷,造成了腰椎壓縮性骨折和旋轉肌群撕裂……煉老老實實地躺在床上,享受紅月的削蘋果服務,看上去也不是那麼苦悶。
然後藍若前往了白羅刹家的宅邸,白羅刹家是北境盟國尼約德的大貴族,家裏富麗堂皇氣勢非凡,但是現在掛上了許多白色的喪幡,顯得很清冷。
白羅刹的父親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他老來得子,卻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由於貴族的自矜和驕傲,他沒有流露出脆弱的悲傷,但是當藍若把白羅刹要他代為轉告的那句“我沒給他老人家丟臉”告訴這個老人時,他終於崩潰了,他臉上的皺紋愈發深刻,紅著眼圈,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藍若向他鞠了一躬,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