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宣的馬車離開禾酥齋之後又行駛了一段路程,離開了京城中最為繁華的街道,轉入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停在了鎮南王府的正門。
這一帶均是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府邸,高牆相隔,人流稀少,反倒落得個安靜。皇帝當年賜給鎮南王的府邸也在這附近,雖閑置多年,但一直雇了下人打掃維護,倒未顯舊,鎮南王此番進京,便命人將這處院落拾掇拾掇,就帶著自己的隨從住了進去。
弘宣和青衫坐於馬車上,等著下人去通報。弘宣將車簾微微掀起一角,映入眼簾的便是鎮南王府的鎏金匾額,懸掛於屋簷下寫著“蘇”字的燈籠隨風搖晃。
弘宣放下車簾,對青衫道:“我年幼之時,父皇本就對我與二哥嚴格苛刻,又忙於國事,極少能抽出時間來看我們。倒是蘇伯伯,經常進宮來檢驗我們的功夫,時間一久,也算得上半個師傅。”回憶起童年,弘宣絲毫沒有因為繁重的課業與艱苦的習武而感到辛酸,反而因那時的簡單與純粹心懷溫暖。
“聽說鎮南王在戰場上威風凜凜,令敵人聞風喪膽,卻不會養孩子,隻能幹瞪眼?”青衫笑問。平日閑時和宮女、嬤嬤們嘮嗑,聽了不少八卦傳聞。
弘宣撲哧一笑:“可不是嘛。小世子調皮搗蛋不說,還有魔音絕技,哭上個三天三夜都不歇氣,鎮南王可是怕了他了。偏這孩子生得粉雕玉琢,跟個瓷娃娃似的,任誰見了都喜愛得不得了,哪裏舍得打罵他?”
青衫的好奇心也便上來了:“哦?這樣人物,真不知長大了之後是何模樣?”
“那是蘇伯伯經常帶他進宮,我倒是見過不少次。我隻比他年長一兩歲,他便時常黏著我。隻是後來……”言及此處弘宣的語氣不由得一沉,“後來不知為何大病了一場,一直不見什麼起色,鎮南王便主動上書,就帶著他回南方修養去了。這麼些年,倒也不曾再見一麵。”
青衫見他流露出幾許惋惜感傷,便寬慰道:“都十幾年了,你倆都早已不是當年孩童模樣,便是真遇上了,怕也是認不得呢。”
“這倒也是。”弘宣寬心不少。
“回稟三殿下,我家老爺已備好茶水,恭候殿下。”馬車外,王府的管家出來通報。
弘宣與青衫相視一笑,“我們走吧。”
剛一入府,蘇嶽霖便客客氣氣地迎了上來,寒暄一番後就邀弘宣和青衫進入屋內,命人沏了上好的廬山雲霧。
弘宣也不閑話,大大方方地獻上了先前準備好的禮物,道明來意。
蘇嶽霖笑著收下禮物,與弘宣閑聊幾句,便覺得雖然他與弘宜皆談吐有度、謙遜有禮,但弘宣較弘宜更為誠懇,每當蘇嶽霖用自己如劍般犀利的眼神看著他時,弘宣也能坦然相對,並不避讓。
方聊了一會兒,話題便轉到了弘宣幼時受教於蘇嶽霖一事,弘宣自是感恩萬千,蘇嶽霖連忙擺手,“三殿下天資聰穎,又勤奮好學,都是三殿下自己努力的成果,老夫也不曾指點什麼。要說謝,老夫恐怕還得謝謝三殿下呢。”
弘宣眉眼一彎,笑問:“哦?此話怎講?”
“玦兒當年總是賴著三殿下,怕是給殿下添了不少麻煩吧。”卻見弘宣一臉茫然,蘇嶽霖連忙解釋:“哦,差點忘了,小時候你們一見麵就投緣,熟絡了之後殿下還玦兒給起了個綽號,叫……包子?”
弘宣忍住笑意,才將這略顯陌生的“玦兒”與當年孩童聯係起來,連連點頭:“是,是,那時是我調皮,總是‘小包子’、‘小包子’地叫,幾乎都忘了他本名了。”連青衫也忍不住掩唇偷笑,不想如今沉穩矜持的三殿下還有如此頑皮的時候。卻也怨不得弘宣頑皮,誰叫那時候的蘇家小世子白白嫩嫩,嬰兒肥的臉蛋像極了熱騰騰的包子。
“這一晃十幾年,殿下也出落得一表人才,真是後生可畏。”蘇嶽霖晃晃腦袋,感慨萬千,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道:“正好玦兒也隨我來了京城,不妨叫他過來陪殿下敘敘舊。”
弘宣自然興奮,“如此甚好。”
蘇嶽霖叫過管家,“蘇洪,去把雲玦給我找來。”
雲玦?蘇雲玦?
弘宣神色一僵,暗自咂舌:天下莫非有如此巧的事情?可又想起自己剛剛結拜的三弟那般的公子做派,不經意間流露的貴胄氣質,還有那總是藏著笑意的眉眼總是讓自己覺得很熟悉。這一點點線索全部串聯起來,小包子粉嫩可愛的身影,鎮南王世子的身份和剛剛成為了自己的三弟的蘇雲玦,便全部重疊到了一塊兒。
管家麵露難色:“回稟王爺,小王爺和蒹葭姑娘一早上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蘇嶽霖不忍拂了弘宣的麵:“這……”
弘宣忙道:“不急不急,我等一會兒便是。”看來是八九不離十。他便要等著看看,蘇雲玦回來時是何驚訝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