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死皮賴臉求著他們蒼崖門多留十日,最終還是死皮賴臉求著穆懷春早些上路,彼時他正院中試著磨利驚香,隻抬劍稍壓斷幾條枝頭便垂劍望著。
“確定嗎?”
“嗯。”
他似乎有話想說,遠遠看見駱生走過又沒說,隻道:“餓了沒有?餓了就先去吃飽,吃飽了們就上路。”
感激他,也感激其他,沒有多問,自是心知肚明。
和駱生說要走的時候彼此顯得異常平靜,他從對麵站起,雙手桌上婆娑了好一會兒,才點頭,“多小心。”
“還記不記得答應要等回家的,一定要等,等真的回家了才可以去別的地方玩,知道嗎?如果回來看不見,又要去找,會很辛苦的。”
他沒有回答隻是笑,拉著往山莊外走,又是蒼樹下那一片草木,還是那塊墓碑,他用袖子擦了擦,道:“昨夜連夜鑿了一隻大雕,想讓看看的。”以為墓碑隻是他偶然的消沉,不料他卻是這樣認真的。
雲月兩字邊比劃:“一點不好看,隻有名字邊鑿一隻小麻雀才好看,明白?”他抬頭看,灰色的眼睛竟是滿目悲涼,緊緊壓著牙根,滿臉燦爛,隻身跳到青石碑正後方,“哥哥,這裏是風水寶地,背山對城,原來這樣好,竟不告訴,這個位置現要了,幫鑿一塊小碑吧,不用太大也不要太小,隻要十年後有路過能看到就剛好,也算是對死後有一個交代,而且有擋前麵,什麼都不會害怕了。”
他提著燈籠的臂膀顫抖,似乎比草還纖弱,風一吹就要碎了,“爹娘那裏就不要擔憂了,會燒香告訴他們對最好,以往說要告狀都是嚇唬的,其實是個好哥哥,雖然打過也罵過,但想將來不會遇到比更好的,不會有能代替,這輩子不會,也許下輩子也不會。”風從背後拚命吹,將駱生的發吹到腦後,將這一麵清塵吹的幹淨,不舍得。
他要靠近,卻退後,腳步孑孓,幾乎要跌倒。
“不用送了不用送了,就到這吧,”
“小福,再讓抱抱。”
“不用了不用了。”
他沒有堅持,沒有表情,再沒有動作,“小福,往後多年……”
“往後多年唯有夢裏再相見。”
那一天,那座青山,那一棵樹,青石碑,那遙遠的,到如今都曆曆目,他說珍重的時候好像眼淚掉了下來,可沒敢仔細去看,時間太久遠,現想來也許是幻覺。
離開時潯陽城街邊紅藥依門戶,搖曳如初,春去秋來花兒生死死生,猜不透要經曆多少代的輪回,花常,日月常,但那時候並肩看花的兩個卻不知是不是當初的兩個。
這一路沒能讓自己清醒過來,夢中想著就要離開這座滿是回憶的城,再也不碰觸傷口。
***
穿山水渡日月,這一路像是一生那麼長,卻終究到達蜀中,西頭比南邊還是熱的早些,一進城一行四便急著找地方落腳,一家茶樓的涼棚正是好去處,四匆匆坐下便點了涼茶與冰鎮好的茶果,正吃著,側身卻湊近一,那站了良久卻未說一言一語,穆懷春抬頭道:“什麼事?”
“福姑娘?”
雖眼睛看著他,心裏卻想著別的事,聽成了“服了姑娘”,心裏還念著是不是吃的太猛被佩服了一把,也不敢抬頭,嘴上匆匆回:“好說,好說。”
那當下右臉抽搐,半餉沒回話,好久才道:“家公子找姑娘很久了。”話畢從手裏展開一張生宣,一張小臉畫上麵可夠難看的。
穆懷春刻意慢慢抿過幾口茶才道:“家公子是衛小川。”
那笑道:“公子如何知道,公子猜的極準!”
他冷笑:“他家的下都長這樣的。”
茶罷不多說們幾便跟著那引路的同去了。原本知道衛小川是個宅邸上很願意鋪張浪費的,卻還是被這處的宅子嚇到,宅子中依八卦圖立了無數厚實的高牆,井然是個迷宮,看那引路的大概也暈了頭,走到了目的地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院中夏花正來,錦簇花一色,而衛小川一身淨白,袖領上正有四抓金龍繡紋,這威嚴神物卻被花色染成了妖物,他正曲腰低頭,湊近院中石頭桌上的一碗白粥,神色頗不爽。
“看近來們都懶得賣乖了,花也不給好好照料了,一股子清粥的餿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