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現在特別狼狽,嘔吐就行了,為什麼還是一副鼻涕眼淚一把流的模樣,我不敢抬起頭,所以就這樣蹲坐在花園邊上,不停地用袖口擦著嘴角邊的汙漬。
我今天穿的是麻質襯衫,粗糙的布料把我的嘴角磨蹭得生疼生疼,然後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伸在我的眼前,手裏拿著一張淺灰色的手帕。
邊疆有帶手帕的習慣,我在高二的時候還因此嘲笑過他,說他裝小資,但是此時,我心裏卻酸得不成樣子。我拿過他的手帕,然後擦掉臉上的眼淚和鼻涕。
“怎麼喝成這樣啊。”夏悠跑到我的身邊,不可思議地問邊疆。
邊疆沒回答她,跟嚴寒說:“我先走了,好好照顧她。”
邊疆走得特別瀟灑,我想到一首老歌的MTV,裏麵穿著白襯衫藍牛仔的少年走在鐵軌路邊,他的身後是純粹的藍天白雲。
嚴寒俯下身子扶我,我扭頭看瞪了他一眼,然後狠狠拍下他的手:“滾!”
我居然對嚴寒說“滾”。我覺得今天自己的表現挺難得的,就像那次在去我養父養母途中的賓館,我對夏盛泉爆發一回。
但是嚴寒不比夏盛泉,我舍不得自己罵他,也不想自己去怨恨他,我是那麼喜歡眼前這個男孩,我掏心掏肺地對他好,又怎麼舍得自己怨恨他。
嚴寒歎了口氣,然後又伸手覆上我的肩膀,我接著拍下他的手。
“對不起,小薇。”
我蹲坐路邊默不作聲,眼角湧上來暖暖的酸意。
“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一個人出去……”嚴寒的聲音跟往常不一樣,好像卷上了濃濃的悲痛。
我心裏其實明白,嚴寒現在也挺不好受的,但是他越是不好受,我越是感到委屈啊,他早幹嘛去了啊,他怎麼就那麼不明白我的心思呢,他怎麼就不能順著我一點呢。我可是他女朋友啊,我可是他將來要娶的女人啊。
“小薇,怎麼會喝那麼多酒啊?”夏悠也蹲下身子,摸摸我的肩膀,然後柔聲問我。
我吸了下鼻涕:“沒什麼,跟朋友聚會,因為高興所以喝多了點。”
夏悠“嗯”了聲,欲要扶起我:“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想不開呢,都快嚇死我了。”
我抬眸望著夏悠:“我挺好的,沒什麼想不開,你放心。”
夏悠笑:“那就好。”
我站起身,腿腳發軟到虛浮,嚴寒不顧我的拒絕過來扶住我。我俯下身子咬他的手臂,他也不吭聲,過了很久,他突然無聲地笑了笑,說:“小薇,別生氣了,原諒我好不好?”
我僵硬了很久,然後用嚴寒的衣角擦我新留下來的眼淚鼻涕,憤憤道:“你又沒做錯什麼,道歉個屁啊?”
嚴寒看著我:“我讓你傷心了。”
我:“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嚴寒:“對不起。”
我:“你就不能說些別的嗎?”
嚴寒:“……”
其實我真沒跟嚴寒在生氣,我隻是自己跟自己鬧別扭而已,鬧別扭的時候又因為找不到台階下,所以怎麼也停不下來。
這就是典型地“把小問題變成大問題”。換句話來說,就是“無理取鬧”,其實我隻在嚴寒麵前無理取鬧,因為少了那麼一點安全感,我總想用如此幼稚的方式想從他身上可以看到“他稀罕我”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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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寒因為擔心夏盛泉會罵我,所以他送我回夏家,我本想提醒他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但是怎麼也開不了口。
夏家因為剛開過宴會,所以看過去亂哄哄的,王媽和幾位傭人正在處理白色餐桌上的蛋糕和食物。
“二小姐,夏先生在書房等你。”王媽看見我進門,臉色有些激動。
我轉身對嚴寒說:“你回去吧,我沒事。”
嚴寒不放心:“我陪你。”
我:“真的不用,家務事。”
嚴寒笑笑:“那好,有事給我打電話,記得用上次我買給你的手機。”
我想起了那個銀白色的手機,是在我高考結束後,嚴寒送我的生日禮物,我一直舍不得拿不出來用,因為這樣,嚴寒罵我傻,但是我想說,我為他嚴寒犯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了。
我上樓先回到自己房間換了衣服,聞不到自己身上還有酒味,才去夏盛泉的書房。但是不知道夏盛泉是長了狗鼻子還是有人跟我那麼過不去,打了小報告的關係,夏盛泉劈頭就問我:“喝酒了?”
我“哦”了聲:“喝了點?”
我無所謂的樣子貌似激怒了夏盛泉,他冷笑道:“翅膀硬了啊。”
我低下頭,沒說話。
夏盛泉罵我的話很少會超過五句,主要原因有兩點,一是我從來不回嘴,二是他話本來就不多。罵人是個挺有趣的活,但是我覺得夏盛泉罵我挺無趣的,因為像是在唱獨角戲。
“出去吧。”夏盛泉對我揮揮手,恨不得眼不見為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