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裏的遠山像一條綿延萬裏的長龍，自西向東看去，遠山的輪廓時而臥伏時而昂首，夜色裏巨龍的崢嶸頭角看著有些猙獰但卻並不可怕。
江哲仰躺在門前的躺椅上看著遠處山嶺的輪廓，莫名的就覺得心很安寧。
身後堂屋裏的燈光比起城市裏燈火並不好看，但奇怪的是沐浴於這昏暗的燈火下江哲覺得整個人真是踏實極了。
“小哲...”身後驀地傳來一聲呼喚，聲音溫暖讓江哲整個人的心神都鬆了下來。
“媽....”
遊子思鄉殷切，更覺家是一個安寧的港灣。
“外麵天涼你早點進來，水已經燒好了，待會泡個熱水腳。”慈祥的母親殷勤關切道。
“好的。”江哲笑笑站了起來，這時候遠方的公路上忽然射來一道光束，江哲抬目望去，西邊的公路上緩緩駛來一輛公交車，車身為白在這條空曠的公路上不知道它會不會覺得孤獨，但江哲認為它一定不會，因為看其模樣顯然正是在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江哲奶奶是一位體型微胖的老年婦女，左側臉頰靠近鼻翼那邊有一個拇指大的老年斑，圓臉微胖，在她的眼角處有幾條深深淺淺的皺紋，神情慈祥而又安寧。清晨，江哲陪著老太太漫步在車輛寥寥的公路上，倆人的褲腳已被晨露沾濕了一大片，江哲神情安定一路上有一句沒一句的跟著老太太聊天。
“當時曾祖父已經是軍隊參謀了啊？“
年代久遠，老太太已經記不清是什麼級別的參謀員，隻知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
“是啊！”老太太舉目西望，看遍世事滄桑的瞳孔裏並沒有多少哀愁，繁華落幕更多的是心滿意足的安寧，“你曾祖父未曾娶妻，當時是從親戚家裏抱養的你爺爺，某次軍隊路過附近，他帶著兩個警衛員回來。看到你曾祖父你爺爺起初還有些怕，但你曾祖父真的是太興奮了，抱著你爺爺舉過頭頂騎在他的肩膀上，穿街過巷儼然一個小衙內，你爺爺樂的‘嗬嗬’直笑自此完全接受了你曾祖父。“
江哲聽著這話想象著那個畫麵，畫麵有聲，除了幼子清脆的笑聲還有一位軍官父親發自肺腑的父愛。
“可惜不久之後就傳來你曾祖父犧牲的消息，帶回來的還有一張烈士家屬證。”
江哲聽到這話有些愕然，他沉默著消化這條信息。
“你爺爺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為了生存年幼的他給人家放牛、割草，那個時候你爺爺真的是吃了很大的苦啊。”
江哲點頭。
老太太接著道，“當年你爺爺就是幫我家放牛，那時候你曾外祖父是個地主，那個年代到處都在鬥地主，你曾外祖父無奈為了證明清白要讓我嫁給著烈士家屬，而這就選中了你爺爺。”
“我那時候心氣高自然不願意嫁給外表不甚美麗的你爺爺，更何況那時候心裏是有意中人的.....”說這話時老太太的表情並沒有變化，顯然世事變遷，所有的事情都已經淡然了。
“最終還是嫁了過來。”
農村空氣裏有著城市裏所沒有的泥土芬芳，江哲狠狠的吸了一口清晨裏的空氣，東方朝陽暖暖的日光透過層層白霧灑在他的臉龐，立體的五官上蒙上了一層金輝，他的鼻梁有些高於是左側臉頰存在著一道類似於山脈的陰影，他額際的陰霾相對來說少了很多，一對劍眉下的眸子裏開始熠熠的閃爍著某種光輝。
老太太站在公路的右側眯著眼看著遠方霧靄中的高山，沒有人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麼。
“嘟.....”不遠處傳來了一聲汽車的鳴笛，江哲避過身子看著緩緩開來的白色公交車，心裏想了些什麼也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