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緩緩落山,黑夜也隨之降臨。
突然就長大了。突然就快樂了。突然就難過了。突然又失眠了。突然就愛上誰又忘記誰了。突然就夏天了。什麼時候,可以長成一個淡淡的女子,不浮不躁,不爭不搶?
孫曉曉已經是了。
她不想在爭什麼,搶什麼,她隻知道,大自然雖如桃李不言,但桃李卻要與春天商量顏色。她知道這是她所喜歡的妥協態度。行年漸長,是時候做個好姑娘,不張揚不頹廢,不熬夜不買醉,穿妥帖舒適的衣裳,讀名家的書,愛該愛的人,好好修煉並善待自己的心。因了有溫情的心很強健,能溫柔複原所有的舊傷。三月份開始長跑,恰好是初春,一直跑到如今的初夏。芍藥盛放,杜鵑打苞,雀銜枝,野蜂結巢。幾乎每天都能看到自然界次第的變化。城市的春天因而也顯得特別的長。長跑是一件孤獨的運動,奔跑的時候隻有她,獨自追趕著未來的自己。她也知道,愛情也許是前世的黃金,埋在那裏那麼久,在你的前世你的來生裏,它一直在。遇上了,開出了花雕成了鐲。遇不上,便成了黃土白骨。愛情這東西也許更適合當標本,夾在元稹的詩中讓人在偶爾惆悵裏回憶一番。
她知道,時光細若流水,一粥一飯也可脈脈含情,若投之婉約便會花開蔥蘢,若淡泊安守亦會安暖煙火人生,如此愛情,便為所求。書上說每個女子都美麗,而她隻願為他花開今世。但願有一天,換了此生最美的錦衣,帶著沉甸甸的祝福,斜倚於隔岸夜色,等他低眉淺笑溫暖認知。誓言用以栓住騷動的心,終究栓住了虛空。山林不向四季起誓,榮枯隨緣。海洋不對沙岸承諾,遇合盡興,連語言都舍棄。她與他之間,隻有幹幹淨淨的緘默,與存在。相望之時,眼裏隻得彼此,這樣多好。遇見他,歲月都成了奇跡。可是,如果他不在,如果他的毒連醫術聞名天下的師父莫虛子都解不了,她知道的這些道理還有什麼意思?她還能夠去愛誰呢?
蘇恒讓她不要難過,然,她失去的是她最愛的男子,怎麼可能不難過嗎?
正在孫曉曉胡思亂想地走到了蝴蝶穀的大門之際,莫虛子穩健的腳步從身後傳來。
“師父,師父,怎麼樣了?蘇恒的毒解了嗎?您快告訴我吧!我都急死了!”孫曉曉回首看到師父,連忙上前拽住師父的衣襟,發出一連串兒的疑問,表情簡直緊張到無法控製自己的一切。
莫虛子無奈地用白布擦了擦剛剛手術後的手指,擔心地看了孫曉曉一眼,問道:“曉曉,這個男子,究竟是誰啊?你為何如此憂心他的安危?”
“師父,您先別問了,您先告訴我,他安全了嗎?”孫曉曉反問道。
“是,他的毒已經解了,他安全了,而且已經醒了。說來也怪我,我將你撿回蝴蝶穀來的時候,就曾經被你身上的劇毒毒到過,差點兒喪命。幸好,當時我的醫術已經足夠高明,便施針為自己解了毒。卻忘了,你畢竟當時隻是個孩子,你會長大,會接觸到別的百姓。萬一你的手或無意或故意碰到了別人的手,那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都怪我啊,忘了教你解毒的方法。難道,這個蘇恒是你無意中毒到的人,才把他帶回來,想辦法醫治?”莫虛子先是自責,然後猜測道。
孫曉曉聽到蘇恒已經安全的消息,隻覺得心裏那塊沉甸甸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她差點丟掉的命似乎隨著蘇恒的毒被解了而重新撿了回來,這才有心情向師父慢慢解釋蘇恒中毒的經過。
“師父,不是那樣的。蘇恒,是我愛的男子。我們是回蝴蝶穀來找找有可能解掉我生來就帶著的劇毒的解藥。在我跳舞的時候,他不小心碰到了我,才成了這個樣子。師父,多虧了您,我才沒有失去蘇恒。”孫曉曉感激道,並且終於在這慘霧愁雲繚繞不絕的五天之後,露出了第一個傾國傾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