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世間的事,哪裏能夠全都十全十美的呢?就像蘇恒和孫曉曉的愛情,就像清凝肚子裏的孩子,就像莫名其妙被蘇恒下令斬首的書奐。我們在漫長的人生中遇到了林林總總的人,遭遇了紛紛擾擾的事,感受到千千萬萬種情,愛上許許多多的人。
可是,我曾經愛過你,無疑是最浪漫卻也最無奈的事情。因為,當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的人都像你,以至於無論我愛過多少人,其實我隻愛過一個人。
蘇恒想,生來不是愛花之人,卻獨鍾情二月桃花,那大片大片碾碎整片春光的瀲灩粉色,怒放之時,似沒有分寸感和尺度,張揚到極致才算正好,所謂的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好比一場暴風驟雨般的愛情,劇烈到不能呼吸,期間的熱烈和妖媚,隻有少時輕狂時才會有。杏花開了梨花開,它是開進四月深處的潔白花朵,靜美得如同一個佳人,卸卻環佩,洗去鉛華,白衣素麵,淡淡妝,天然樣,那般溫婉,貼心。回眸間,感覺又像是涼薄的女子,素潔淡雅,有些野生的孤傲和謙卑,彌漫月光化水的氣質。恰如張愛玲說的,因為熱鬧到極致,也就冷清到極致。
這白,是愛情陽春白雪般的永久色,是人生若能如初見,初見即為收梢。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是一生中美得不能再美的白衣年代,采采卷耳。是從心動寫到心顫,也隻能寫出它,三分之一不到的美好。這白,可真叫人不舍弄髒呀。這甜膩胭脂般的粉色,是被珍寵的味道,仿佛永遠是綠葉青枝桃花三兩的姑娘。本就仗著陽光明媚,奈何還笑顏如花。也許是愛情喂養了她,所以,再尖銳的時光,也與她無關,任時光挫敗碧樹銀花,但得周郎一顧,便勝珍珠。
某一些時刻,會突然渴望就這樣急速老去,在最美麗的光景,擁有恰好的愛情。老來健忘,忘記相思,隻知道閑翻書聽聽戲,老得從容淡定。歲月忽已晚,我是如此渴望能在向晚的黃昏裏,煮一碗青菜粥,與時間、與懂得人的,共老。她是年少一起相伴成長的姑娘。那時的你,那麼固執,椴枝緊握,尺素終付,以為青山遠隔,湯湯錦水,便是時關的長決之處。而她良善,敏感,內斂,溫和。包容你的小脾氣和乖張,伴你走過那暗無天日的青春。是她讓你在人間可相信奇跡,暮色裏仍有五彩長虹。它有著與世無爭的簡單美麗,熱愛自然,熱愛浪漫,在繽紛繚亂的顏色世界裏,仍舊保持自我,為懂得它的女子創造純粹的浪漫,感受春天的花秋天的雁以及所有的幸福。年輕姑娘給予這世間的驚喜是暮春時節擰出的一抹桃花香。素色歡顏,言笑晏晏,衣是簡的,眼神是幹淨的。你要知,任何時候,簡單、幹淨都是最美的最飽滿的,它暗含的力量,是化骨綿掌,是晚風中輕輕吹起的白裙那角,裙袂飄飄,卻已然傾城。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飛懸。是睡荼靡抓住裙釵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處牽。這樣的素色春光裏,聽一段喜歡的昆曲,泡一壺去年新茗,就著梅寒水瘦的一些舊時畫作,打發一個懶散的午後。有的時候,時光的浪費是必須的。
日光傾城。夏天的最直接告知,來自冰淇林融化和少女裙擺上花一夜之間開放的聲音。生而幸福的無上之地,即使是與貓曬太陽,耗費掉的一整個漫長的午後。白萬簡單。紅塔山五百年。三五時刻想念。我了解春光易逝,年華斑斑指間飛落,那又怎樣呢。我依然看見你,與我在煙柳桃花身處的那場新別。春光滿地,無處告別。自此以後,我習慣於黑暗中行走,留得住初見時心花無涯的驚豔,耐得住寂寞終老。
昨日發生的事情,蘇恒還曆曆在目。
他知道,孫曉曉與丞相之子書奐是清白的可能非常大。因為曉曉還是愛著他的,她既然還愛,就不會背叛。但是,他仍然心有餘悸,畢竟,曉曉的倔強也是蘇恒明明知道的。她既然已經知曉自己和清凝懷了孩子,那麼,為了報複,她和別的男人私通,也是有可能的。反正無論如何,既然曉曉已經與別的男人同床共枕,那麼,就是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碰過了。即便他們沒有行那苟且之事,蘇恒也不能輕易放過書奐。況且,因著這件醜聞早已成為天下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蘇恒深覺顏麵受損,所以,書奐一定要死。不得不說,總是深明大義的蘇恒有的時候也是非常小肚雞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