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佚名
盛著熱湯的細瓷碗“哐當”一聲落地,像電影中的慢鏡頭回放,子君可以清楚地看到物體在空中劃過的那道優美弧線,一點一點地接近地麵。瞬間,瓷器碎裂,飛濺起的湯汁灑在子君光裸的腳麵,頓時就紅了一片。她如夢初醒似的,蹲下身子,急急地撿起碎片。“啊!”一陣輕微的疼痛,隻見一道殷紅從細細的劃痕滲出。她急忙跑到水龍頭下,讓清涼的水衝去那一陣陣的灼熱,可衝不去心頭的悸動。
“今天是怎麼了,這麼心不在焉的?小辛上班回來可要餓肚子了。”子君把受傷的指頭伸進嘴裏吮著,可還是抑製不住心頭的那股不安。
“丁零零……”電話鈴聲響起時,子君猛地打了一個激靈,“喂——”話筒那頭鬧哄哄的隻有一句話像針一樣紮進她的心裏:“醫院!快!你弟從工地摔下來了!”
子君隻覺得腦袋“轟”的一響,下意識地抓起車鑰匙就衝出了家門。
“吱——”一個緊急刹車,在醫院門口,車輪和地麵摩擦發出的尖銳聲響,就像急救車發出的那叫人揪心的呼嘯。
衝進醫院的大門,子君推開層層的人群,看見了小辛蜷縮著身子,好像一隻受傷的小動物,號叫、翻滾……
在醫院最初的那幾天是怎麼熬過來的,子君不願意去回想。她寧願把那股噬人的痛苦深深地埋在心靈的底層。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小辛那絕望的眼神一直在她眼前閃現——“姐,救救我!救救我!”
看不出瘦削的小辛會有那麼大的氣力。兩三人緊緊地抓著,還是常常被掙脫。布滿青紫淤痕的雙手一獲得自由,鼻腔裏的輸氧管就被他一把揪掉:“我不要!我好難受啊!”
“小辛,乖!你忍一忍。”不敢刺激他,子君柔聲安慰著,可是哽咽的顫抖嗓音到底還是泄露了她的慌亂和無措,“你……你堅持住啊!我好怕,好怕!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小辛的眼光渙散,痛苦麻痹了他的神經。他隻是掙紮著,想掙脫他身上的一切束縛。鎮靜劑逐漸發揮了作用,小辛的雙手已無力揮舞,緊繃的麵部肌肉一絲絲地放鬆了。
終於,一切都安靜了。子君輕輕地用手指細細感受: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手掌粗糙,趼子很厚,那已不再是從前哭哭啼啼的小男孩兒的手了。
“我可憐的弟弟啊!”子君心裏一酸,眼淚就爬下了她的臉龐。
多少年來,子君和弟弟相依為命,年長兩歲的子君常常有個錯覺,小辛依戀著她就像一隻剛出生的小羊羔依戀著媽媽,雖然她自己也僅僅是個稚嫩的小女孩子。小的時候,兩個人偷偷地藏在被窩裏玩著剪刀石頭布的遊戲,樂此不疲。
“姐,我們永遠也不要分開哦!說好了,不許賴噢!”在散發著黴氣的被窩裏。兩隻小手緊緊地拉在了一起。
“你是我的弟弟,我是你的姐姐,我們永遠也不分開!”寒冷的冬夜,兩個小小的身軀緊緊依偎著,汲取彼此的溫暖。牆上父親的遺像含著一絲微笑,透著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