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遙遠的懷念(1 / 1)

◎文/西雅

春天,在我的眼底,總是遠方,藍色的山脈連綿,和山脈下麵,目光被阻隔後降落的地平線上,漫漫飄蕩的黃塵。

風是從南方而來,總是從山坳的南邊,繞過山河,連綿無止地吹過來,從空蕩蕩的街道上,堅硬而又冰涼的水泥路麵,吹過去。

但這麼多的沙塵,使我總是懷疑這風真實的來源,它似乎應該來源於北方,來自幹旱而蠻荒的蒙古高原,淩厲而冷峻,像三百多年前曆經千辛萬苦從遙遠的伏爾加河顛沛流離東歸的土爾扈特部族,深藏了曆史的傳奇。

它是否帶來了沙漠深處那些胡楊林繼續消亡的訊息?它是否暗示著沙漠正在無情地擴張?抑或者那些柔弱的河流正在幹涸的土地上一寸寸地被蒸發?

在這個春天,我懷念的最多的是遠方的沙漠。那些已成形的、未成形的、漂浮在空中、匍匐在地表的沙漠。我沒有見過沙漠,我得到的是圖片和文字還有曆史,然後我憑借自己有限的想象,去觸摸沙漠的邊緣與質感。我希望那是另一種形式上的真實,但我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真實。

曾經有一個女子,和我一樣長發飄飄,走進了撒哈拉,她把那片世界上最可怕最大的沙漠,經營成了她和丈夫的幸福天堂。我羨慕這個女子的靈慧。三毛的沙漠,是幸福的沙漠,是沙漠裏開出的最豔麗的花朵。

曾經有一個男子,他原本決定用三天時間徒步橫穿羅布泊,在驕陽似火的六月盛夏。他在臨走之前,與一個叫昌平的女子相約6月19日一起到巴音布魯克草原,宿蒙古包,數星星。他躊躇滿誌,相信自己可以走完這段路途,因為此前的8年時間裏,他已經徒步走訪了中國24個省、市、自治區,走訪並實地考察了33個少數民族的風土人情,行程8.4萬餘裏,徒步走完了青藏、新藏、滇藏、中尼、川藏5條進藏線,並走完西藏全境。可是他卻最終失約在浩瀚的沙漠裏,死時45歲。我欽佩他的勇敢,他是沙漠最不羈的情人,最終獻身於沙漠。

曾經有兩位已逾百歲高齡的老人,一位叫熱合曼,一位叫亞生,據說是世界上僅存的兩位樓蘭人後裔,他們一直生活在沙漠深處,像千年不倒不死的胡楊一樣,是活著的羅布泊化石。羅布泊人,這些穿簡單麻布衣服,吃粗樸素食,生性柔順從不進攻的人。我懷念他們,甚至向往他們的簡單生活。據說,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羅布泊人結婚的時候,陪嫁就是一個小小的海子。多麼的浪漫啊,兩個人便就在那個海子邊安居生活起來。可是,自然卻如此對待這些生性柔順的人,他們變成了追逐著水流而四處流浪的逐漸消亡的人,他們的故鄉再也無法歸去,甚至無法尋找回去的道路。

環繞沙漠還有那麼多的故事,有些漸漸被風沙掩埋,像那些曾經水草豐美富庶膏腴的古城;有些卻被駝鈴帶去了遠方,四處散播。我無法知道所有的故事,但是,我為我所知道的這一切而感動。

沙漠是一種危險的暗示,亦是一種永恒的力量。很多的足跡從此處踏過,被掩埋,被吞噬,被遺忘,被保存,被紀念。風中沒有顏色,但是風聲蕭蕭。

在這個很多變遷正在發生的春天,我在山脈的這邊,懷念山脈那邊的故事,串聯著自己的思緒,溝通與自然的某種聯係。沙漠離我們很遠,但沙漠離我們也並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