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猩紅的眸子不禁湧起了一股霧氣,原來一直以來,她不過是活在夢裏而已。“李安全,你忘了你對我說了多少情話,對我做了多少承諾嗎?現在你當了皇帝,便都翻臉不認帳了。你說我雙手沾滿鮮血,你說我是個毒婦,可你捫心自問,我今日的狠毒,究竟是為了誰!!”
“但是朕沒讓你去陷害罔皇後和罔氏一族!你明知道那老頭最討厭蒙古人,你說他們勾結蒙古,這不是把他們往死裏逼嗎?”
羅蕭綰愕然氣結,“我若不說他們是勾結蒙古,那你和你父親如何擇得幹淨?到如今,你卻怪到我頭上來了?”
“羅蕭綰,不怕實話告訴你,是,我曾經是喜歡你,但自從你把你的身子給了那老頭之後,我對你就沒感覺了。朕已經有了心愛的姑娘,都已經打算要提親了。可就是你,害她一家被牽連,她隻能隱姓埋名,東躲西藏,根本就不能堂堂正正的跟朕在一起。不錯,朕原本是欠你的。但跟你造的惡相比,也扯平了。”皇帝咄咄逼人道,在他眼裏,所有的孽和障都是羅蕭綰一人造成的。
“本來,倘若你肯安分守己做你的皇太後,倘若你不要求朕那麼多,念在你對朕的幫助,朕自然會善待你。可是,你太不知足,非要做我的皇後,非要朕一心一意地對你。朕才是皇帝!隻有朕最愛的女子才配做朕的皇後。羅蕭綰,你不要怪朕,你淪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你逼朕的!我今日不殺你,你這樣的毒婦,他日必定殺了我心愛的女人。”
“是我逼你的?原來是我逼你的!”羅蕭綰重複著這兩句話,不由仰天長笑起來,她頭頂的金縷月冠早已滾落一旁,如今披頭散發,渾身浴血,形同瘋魔,“好輕巧的一句扯平了。不,怎麼可能扯平。李安全,你永遠欠我的!”
她目光炯炯,如臨萬丈的鷹隼一般,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她忽然收回目光,嘴角上翹,臉上掛著詭異的笑,“怎麼,你心愛之人,出自罔氏啊。不知道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呢。”她挑眉看他,身上的血液已經漸冷,“你說的對。你今日不殺我,來日我必定殺了你心愛的女人。可是,就憑你們也能殺我?”
她奮力一躍,以她的輕功,要跳出宮牆,即便如今的情形,也並非不可能。可是,她使力一縱,卻發現渾身的內力像是遊絲一般散之諸脈,她膝蓋一曲,直接跪在了地上。
是酒水!酒水裏有讓她無法運功用力的毒藥。皇帝怕她嚐出異味,嘴對嘴喂她喝下。可是,那酒水是什麼時候下的毒?她下意識地看向站在角落裏麵如死灰的婢女多銘,難以置信。“你竟然也背叛我!”多銘是隨她一起進宮的母家丫鬟,她做夢也沒想到她會給自己捅上一刀。
多銘早已麵色慘白,不由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不住地朝著羅蕭綰的方向磕頭如搗蒜,“對不起,娘娘,對不起,娘娘……”
“好……都好得很哪!”羅蕭綰如今已是一頭困獸,卻還是做著困獸之鬥。她一抬手,袖中響箭衝天而出,一道紅光直衝雲霄。那是羅蕭綰召喚羅氏子弟的信號。雖然羅氏子弟皆不在宮中,但他們反應迅速,不用一刻鍾,必定趕到。皇帝表情凝重,急急在一旁發號施令,“她現在內力全無,根本無反手之力,還愣著做什麼?”
女刺客連忙一鼓作氣,又衝了上去。
羅蕭綰內力雖不在,劍術卻依舊精湛。強撐著最後一口氣,絕不放棄。雖被劍刃數次刺中,卻都未至要害。
皇帝看著心焦。微一沉吟,反身進偏殿取了弓箭出來,對準羅蕭綰便是開弓一箭。那箭尖沾有吐蕃火油,遇物即著。羅蕭綰正勉力招架刺客圍攻,哪裏顧得上其他。待羽箭近前,卻已是避無可避。
羽箭刺中她的大腿,瞬間燃起,整條腿如同炙肉一般浴於火中。
羅蕭綰抬眼看皇帝,也不知是汗水、淚水還是腿上燃起的煙霧,迷糊了她的雙眼。她哈哈大笑著,眼見皇帝衝自己又射一箭,她把手中的劍猛地朝他擲去,皇帝急忙閃避,卻還是被刺中肩頭。
他射出的箭也刺中羅蕭綰同樣的地方。隻是這一箭燃起的火焰,將羅蕭綰整個人都吞噬了似的。她飄逸的長發全部被點著,甚至發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響。
皇帝忍痛抬眼,卻隻見已經變成火人的羅蕭綰拖著殘軀朝自己走來。他心悸恐懼,一麵喊著“殺了她,殺了她!”。可背後的刺客剛剛刺出劍,就見羅蕭綰頭一偏,縱身投入了牆角的水井。
皇帝急急地撲了過去,卻從井底升起一團火焰,險些燒到了他。可他好像分明看到她對著自己獰笑,他分明聽到她投井前對他說:“你等著,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這聲音似乎在井底盤桓。
皇帝不由對著井底又補了幾箭,再命人淋了一桶火油在水麵上,取了牆角的紅燭扔了進去。
熊熊大火從井底升起。他指揮著人取了後邊小花園的石桌桌麵蓋在了井上。
大火燃盡,便是她沒死,也無法呼吸了。皇帝在井旁站了許久,聽著井裏的聲音,那裏,不一會兒,終於趨於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