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饑腸轆轆地躺在床上,困乏之至。突然,一根荊條劈頭蓋臉地抽在我身上。
一個熟悉的女子聲音喝斥道:“小淫賊,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往哪裏跑!”我吃痛,立時睡意全無,“啊呀”一聲倉皇出逃。
我本能地奔向附近的豬圈。可豬圈的門竟然被關牢了,我又踢又拽,豬圈門紋絲不動。
女子追上來譏笑道:“還往這裏頭鑽,真有出息!老娘早把門堵死了……”說著一荊條又抽過來,荊條的尾兒打在我大腿上,登時劇痛。
我邊輾轉再逃,邊大罵道:“你個臭娘們,這麼狠,小心沒男人要!”
女子大笑:“那你呢,哪有男人像你這麼不要皮要臉的?”
外麵明月當空,一片沉寂。
我慌不擇路逃到一樹林子裏,腳上的鈴鐺錚錚作響,女子在後麵緊追不舍。樹林裏枝椏繁密,樹條不斷抽打在我身上。
我使勁前跑,暗自心想:要是晚上一通亂跑,找到一條從這鬼地方逃出去的路徑也不一定。
女子越離越遠,但我正跑得起興,突然哧溜一聲,我的衣服給一樹杈掛破了,嚴格來說,把我那大布袋一樣的衣服直接撕成兩半,掛在了樹上。
衣服撕破也就罷了,關鍵我睡覺時喜歡裏麵中空。這時候,我也不好再跑,直接趴在了地上。
女子興衝衝地追上來,正要再拿荊條抽打,看見我貌似赤身露體,一時不敢上前,隻小心觀察我的動靜。
“看什麼看,徹底看個夠行不行?”我故作無賴地側翻過身,把那身體的全貌赤條條地展現了出來。
女子見狀有些發呆,突地“啊呀”一聲,扔掉荊條,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見識本大爺厲害了吧!”我冷哼一聲,從樹上取下衣服披上,又找了一草莖把衣服係起來。
但突然,一個飛腳伴著一聲“小淫賊拿命來!”,正中我的腦袋,我來不及喊叫,就被直接踹翻在地。
倒在草窩子裏,我反倒一下子四肢百骸倒輕鬆許多。女子拍手大笑:“小淫賊,這回跑不掉了吧!”
見我好久沒動,女子又問:“裝死啊!”我沒應聲。
她又拍拍我的肩膀:“喂,你可別裝死了,不然待會又會有你好看的!”見我還沒動靜,有些急了:“我跟你逗著玩的,你可別真死啊!”
她連忙把我翻過來,我眼角含淚,依然一動不動。
女子仔細看了看我,然後試我的鼻息,摸我的臉,登時怒道:“你沒死?好啊,你竟然騙我!”
她摸索著找荊條欲再抽我,我卻突然想到自從出狗兒窪後的種種,一時悲從中來,把眼角的兩滴淚擠出後,兩行眼淚接著狂湧而出。
皎潔的月光中,女子把荊條舉在空中,突然驚愕道:“你,你哭了?”
我黯然應道:“你殺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我,我為什麼要殺你?”她扔掉荊條,又問:“你不是因為我要打你,就哭了吧!那樣你也太沒出息了!”
“我既然死都不怕,又如何怕你打我?”
“那你哭什麼?”
“哎,說了你可別笑話我。”
“你說,我絕對不笑話你!”那女子說完,咯咯笑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我停頓了下:“我想我爹娘了。”
女子驚訝一聲:“什麼?”
“我想我爹娘了!”
女子一聽,頹然坐地,突然也大哭起來,那眼淚洶湧的勁頭可比我的強多了。
原來女子名叫柳枝,自小離家,做了這邊神廟裏的燒火丫頭,多年沒回過家,也非常想念自己的爹娘,所以經我一提,思親之情一發不可收,倒把我晾在一邊,自個兒先哭得昏天暗地。
雖說在大半夜的小樹林裏,一個女人嚶嚶哭泣,這場景頗為詭異,可我好歹一正人君子,也不好趁機離開,隻得好奇地看著她哭,看她嗚咽不止,眼淚流到嘴裏頭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