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迷途(1 / 3)

這一掌力可開碑裂石,人的天靈蓋焉能承受地住,吳歌登時發出一聲慘呼,兩眼突出,頭骨碎裂而死。

上官連城卻也沒想到如此輕易得手,不由欣喜若狂,忍不住揚手大笑。隻是笑聲剛剛出口,忽覺不對,原來他一揚手間,似乎鬆手放開了某物。這一刹那間,他忽然想起他的右手一直抓著吳歌的右腕寸關尺,而眼前那具吳歌的屍身剛才中掌仰倒時,明明雙手都垂在身畔。

這難道見鬼了不成?自己殺的到底是誰?自己到底什麼時侯鬆開的手?上官連城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他急忙揉了揉眼睛,定神再看時,不由嚇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那中掌倒斃的哪裏是吳歌,分明是坐在吳歌身旁的一個水手。

滿船的人都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便似在看一個瘋子。上官連城額上冷汗涔涔而下,盯著吳歌,顫聲道:“你……你用妖法……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吳歌也是一頭霧水,他實在不明白上官連城為何突然之間擊斃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那名水手,又大笑著放開了自己,雖然覺得事有蹊蹺,但個中緣由,又怎能明白?麵對上官連城的詰問,平素聰明機變的他竟不知說什麼好?

隻是他越不說話,在上官連城看來,越是可怕。上官連城平素雖然一副處變不驚的練達模樣,其實內心深處未必有多強大,隻是蒙家族之蔭,挾名門之望,凡事都能迎刃而解,久而久之,不免驕狂自大,隻道世事雖艱,不過如此。其實真正的大變故,大考驗,他又何曾經曆過。這時麵對平生未遇之詭異凶險,他心中恐懼之意不可抑止,忍不住大喝一聲,撲上前來,隻欲垂死一搏。

吳歌內力深厚,體質壯健,精力恢複得極快,此時雖然仍略覺疲憊,但雙臂酸麻已消,眼見上官連城撲到,哪裏還會跟他客氣,立刻出手截拿。小艇之上空間狹礙,無法回旋騰挪,兩人用的都是短打擒拿,招招貼身,拳腳變化不過在肘腋之間,當真是緊湊綿密,間不容發。

上官怡人曾數次見過吳歌身手,知道他的武功大開大闔,威猛無比,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大有大打,小有小打,一手南少林的貼身短打,靈活之極,精妙之斯。三四十招一過,上官連城明顯不敵,被吳歌一招“斷山絞”,雙手交錯,絞住了兩隻手腕。上官連城大驚,情知吳歌勁力發出,自己雙腕非斷不可,情急拚命,右膝抬起,猛撞吳歌小腹。吳歌雙肘下沉,正撞在上官連城右膝上。上官連城痛徹入骨,再也站立不住,往前跪倒。

吳歌並無意當真斷其肢骨,借著上官連城前倒之勢,雙手前探,點中他“章門”“氣海”二穴,鬆手放開。上官連城已如軟泥般癱倒在地,再也動彈不得。

小艇上一時寂靜下來,那幾個水手麵麵相覷,不知該不該襄救主人,隻是懾於吳歌神功,又見剛剛上官連城毫無端倪地殺了同伴,不免人人自危,不知所措。最後都抬眼去看上官怡人,卻見上官怡人冷眼旁觀,一時人人心中惴惴,不敢妄動。

吳歌見了眾人神色,料到他們心中顧慮,道:“你們放心,我既然救了你們,又何必去為難你們。隻要你們不輕舉妄動,自然相安無事。大家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正是該同舟共濟之時。諸位都是經年跑海的前輩,我們能不能安然返回陸地,還要仰仗諸位。”

一眾水手聽他說得有理,心情放鬆了大半,雖然料想錦衣衛沒那麼好相與的,但眼下總無性命之憂,一切恩怨,回到陸上再說。眾人便將那被殺的水手屍體海葬了,吳歌放聲高呼,查看還有沒有幸存之人,海麵上有人聞聲相應,不一會兒,又聚攏了三條小艇,總共四十三人,那通譯沈惟敬居然也在其中。他一見到吳歌,登時嚇得麵如土色。隻是吳歌在這般時刻,也懶得與他計較,他方才鬆了口氣。大夥兒死裏逃生,九死重逢,無不唏噓慨歎。這些人中,侯連海資曆最老,在海龍號上又是舵手,便由他所在的小艇作為首艇,四條小艇首尾相連,互相呼應扶持,辯明了北極星位,大家輪番操槳,往溏沽口馳去。

吳歌出力在先,這時便先安排小憩。他有心想向上官怡人道謝,卻見上官怡人獨自一人抱膝坐在艇首,背對著眾人,似乎不願與人相交。吳歌便不敢唐突,觸膝小歇,不知不覺間竟然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似乎聽到有人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七妹。”依稀便是上官連城的聲音。吳歌雖然身心俱疲,但未脫險地,哪裏會睡得沉穩,加之他內功深厚,一有風吹草動,立刻警醒。他伏頭閉眼不動,假裝未醒,倒要看看上官連城又有什麼計較。

似乎是上官怡人沒理會,過了一會,上官連城終是忍不住,又低聲喚了一聲:“七妹。”

上官怡人依舊不加理睬。上官連城又氣又急,隻好輕聲央求道:“七妹,前麵是為兄的不是。我當時鬼迷心竅,冒犯了夜雨伯伯,當真是罪該萬死。現在悔不當時,你看在我們兄妹一場的份上,還請原諒為兄的不是,五哥這裏給你賠罪了。”

上官怡人輕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這個五哥自小心高氣傲,輕易不肯低頭,似這般軟語央求,已是大違他本性,女孩兒家心軟,終是不想過份逼迫,便轉過身來,看著上官連城,但心中還是著惱,也不說話。

上官連城見她回頭,心裏暗鬆了一口氣,苦笑道:“七妹,五哥這次大錯特錯,走私違禁在先,冒犯伯父在後,現在想來,實是枉費了伯父十年教養之恩。此番回去,我是沒臉再見伯父了。我一己之軀那也不算什麼,隻是我這些手下跟著我風來雨去,辛苦多年,不能因為我一己之失,連累了他們。他們隻是遵令辦事,身不由己,一切罪責,我一人擔當便是。待到了岸上,還請七妹說情,請這位吳大人放了他們。”

上官怡人不由一征,想不到這個平素裏禦下極嚴的五哥關鍵時刻竟會說出這般話來。那兩個運槳的水手更是受寵若驚,叫道:“公子……”連聲音都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