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鴻門(1 / 3)

一行人進得城來,隻見城內寬街大道,秩序井然,兩旁民舍工坊,鱗次櫛比,綿延不見盡頭,可見人口之眾,市肆之盛。

上官怡人見路上來去的行人,與中土漢人並無二致,隻是衣冠有別,如薑犰那般西洋麵孔的再未見一個,心道:九黎一部原是中華一支,與我們同文同種,也是情理中事,隻是他們的少城主怎麼會生就一副西洋麵孔?莫非他是混血的?

正自胡思亂想,忽聽道旁一個鐵匠工坊中傳出一片打罵之聲,跟著“碰”的一聲,有人摔了出來,跌在地上。許多水手頓時叫了起來:“啊,那是什麼?”“有怪物,有怪物。”

便是見多識廣的上官連城,上官怡人見了也都吃了一驚。原來摔出來的那人全身黑黝黝的,便如同剛從墨中爬出來的一般,但他這如炭膚色,顯然不是當真沾染上的,而是天生生就。漢人中雖然也有膚色較黑之人,但與這人一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乍看之下,的確是令人心驚肉跳。

鐵匠鋪中跟著衝出一人,手持藤條,對著那黑人劈頭蓋臉便是一頓猛揍,打得那黑人哭嚎連天。眾人雖然聽不懂他喊些什麼,猜想也知是求饒之意。那鐵匠卻是不依不饒,一邊喝罵,一邊鞭怠不停。

吳歌看得發火,便想出手。一旁上官怡人也已看不下去,道:“黑人也是人,這般打法,不死也殘廢了。薑公子,貴地便是如此公然動用私刑的嗎?“

薑犰見上官怡人動氣,便向身旁手下道:“破軍,你去問問,怎麼回事?”

破軍應聲上前,一把拉住那鐵匠的手腕,喝道:“二公子在此,不得無禮。”

那鐵匠道:“哪來的混……”一言未盡,陡然看見破軍左手出示的一塊黃金腰牌,頓時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小的不知道是‘離恨宮’的爺爺,望爺爺恕罪。”

破軍道:“二公子問你,你當街鞭怠,演的是哪一出啊?”

那鐵匠認出薑犰,慌忙磕了三個頭,道:“回二公子的話,這黑奴不但好吃懶做,而且手腳還不幹淨。今日的功時沒有做完,剛剛還到後灶偷嘴吃,所以……所以小的才施以責罰。”

薑犰點了點頭,道:“這黑奴是你的私產,若不聽話,自可施加懲戒,但也無需下此狠手,若是打壞了,你也得不償失。我看關他兩天禁閉,餓他幾頓也就是了。”

那鐵匠忙道:“是,是。”一時還不敢起身。破軍喝道:“還不快滾。”鐵匠忙拉著黑奴回坊,那黑奴“哇哇”大叫,也不知說些什麼?

上官連城道:“薑公子,這黑人莫不是唐人傳說中的‘昆侖奴’嗎?”

薑犰笑道:“此黑奴非彼黑奴,唐人說的‘昆侖奴’其實是南海黑人,大多住在婆羅洲一帶,這個人種,我們島上也是有的。諸位剛剛看到的黑奴,卻是來自萬裏之外的麻林國,中土之人,想必是不曾見過的。”

上官怡人聞言一笑,道:“那也不見得。”

她這般說,不但薑犰,眾人都覺奇怪,薑犰道:“上官姑娘莫非見過這麻林黑人嗎?”

上官怡人道:“大明下關一帶,足有數百麻林黑人後裔,有啥稀奇?”

“下關”兩字一出,上官連城恍然大悟,道:“七妹說的是三寶太監下西洋帶回的黑人嗎?愚兄雖有耳聞,卻不曾見過,今日方才一開眼界。”

薑犰劍眉一皺,道:“三寶太監?鄭和的船隊嗎?”

他此言一出,上官怡人心中一凜,道:“薑公子雖居海外,對中國之事,倒是了如指掌啊。”

薑犰歎了口氣,道:“九黎一族,原是來自中土,雖已時過境遷,遙隔千年,但故土情深,何時或忘?”

他這番話倒是說得情真意切,上官怡人一怔,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一行人順著城中大道,來到城南,霍然看見一座宏偉府邸,雕梁畫棟,金碧輝煌,門楣上一塊大匾,上書三個大字。

這三個大字卻不是甲骨夏文,而是端端正正的楷書,眾人都看得分明,那是“離恨宮”三個大字。上官怡人心細如發,記得先前那鐵匠曾提到“離恨宮”,便道:“這是薑公子的府邸嗎?”

薑犰點頭道:“正是。”

上官怡人道:“令尊大人也在府上嗎?我們遠來冒昧,不敢失了禮數,理應先拜見島主。”

薑犰道:“家父所居神宮離此尚遠,我已派人前往通稟。家父素來好客,聞知有朋自遠方來,定然歡喜蒞臨。諸位一路辛苦,若不見棄,先在敝處洗淑小歇。”

他說得如此客氣,又合情合理,上官怡人也無話可說。進得府來,早有下人前來伺侯,引著眾人到別院,這位少城主出手著實豪闊,竟然每人安排了一間上房小歇。

吳歌置身在這間精致淡雅的廂房中,聞著淡淡的“龍涎香”,想起半日之前,還在深山密林之中,一時如在夢中。忽聽門扉輕響,四個容貌秀麗的婢女魚貫而入,手裏各持物事,有的手裏端著一盆清水,有的奉著香茗,還有兩人捧著一套嶄新的衣褲,見了吳歌,都躬身行禮。

吳歌忙回禮道:“四位姑娘,你們這是做什麼?”

前頭的一個婢女道:“我們伺侯公子洗浴更衣啊。”

吳歌大吃一驚,道:“什麼?”還待再問,四個婢女已放下手中物事,上來給他寬衣解帶。吳歌嚇得“嗖”的一聲,跳到五尺之外,滿臉漲得通紅,叫道:“住手,住手,你們這是做什麼?”

那四個婢女登時臉色大變,“撲通”一聲,齊跪在地,道:“奴婢服侍不周,請公子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