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馬不停蹄,趕到肅寧館,明軍進軍神速,早已拔營起寨。二人隻得繼續追趕,這一日,已到平壤城外,隻見前麵煙塵滾滾,旌旗飄揚,顯然已追上了大軍。
但這時已近平壤,隻怕明軍立刻便要攻城,刀出鞘,箭在弦,槍上膛,哪裏還是麵見之機。二人無法,隻得遠遠繞過大軍,登上一處高地,靜觀其變。
這一處地勢較高,看得清楚,隻見明軍左中右三軍,陣容嚴謹,行軍之際,除了蹄鐵步履之聲,竟無半點雜音,大軍便似一座沉默的大山在移動,當真有泰山壓頂之勢。
再看平壤城,城門樓上竟然張燈結彩,便似要辦喜事一般,城門大開,門外還站著兩隊人,穿得花花綠綠,手中舞著綢帶扇子,正在翹首以盼,這哪裏是迎戰之態,倒有點象是迎親之姿。
吳歌看得目瞪口呆,看著上官怡人,道:“日本人這是演的哪一出啊?”
上官怡人忍住笑,道:“若是我沒猜錯,隻怕我們那位沈惟敬沈特使忽悠功力太強,小西行長到現在還以為大明是來和談冊封他的。”
吳歌大喜,道:“如此說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大軍乘機掩殺過去,奪門攻城,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他話音剛落,明軍軍陣中果然傳出進軍的號鼓,但隻見右軍中有幾千步兵衝了出來,中軍的騎兵主力竟然未動。
吳歌大吃一驚,忍不住叫道:“怎麼會這樣?”
上官怡人也道:”完了,戰機已失。”
果不其然,步兵的衝鋒速度畢竟有限,日本人在短暫的詫異之後,立刻關閉城門,驚慌之下,把那兩隊花衣迎接隊也丟在了門外。那幾千大明步兵衝到城門下,有的持騰牌,遮擋城樓上射下來的火銃鉛彈,有的持長槍長刀,更有的持一種長長的長滿枝椏勾刺的兵器,砍瓜切菜般把那兩隊花衣隊殺了個幹淨。
上官怡人看到這種兵器,叫道:“那是狼筅,是戚家軍獨有的兵器,這些步兵定然是江浙兵戚家軍舊部。”
直到這時,大軍各部才發起衝鋒,但主攻方向竟然是平壤北城,平壤北城依靠牡丹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隻聽槍聲大作,日軍依險據守,不住向城下射擊,明軍攻擊了小半個時辰,見難以攻下,也不戀戰,竟然就此收兵,退兵五裏駐守。
吳歌看得目瞪口呆,明軍這一仗當真是虎頭蛇尾,打得莫名其妙,便是他一個門外漢,也看得出來,明軍號令失當,大失水準,李如鬆名動朝野,這便是他指揮的打法?
二人麵麵相覷,隻得下山,到明軍大營前,早有值守的衛兵喝令,吳歌遞上腰牌,說明來意。那衛兵不敢怠慢,通報了一名副將,那副將出來,打量了二人幾眼,本來軍營之內嚴禁女子進出,但上官怡人易容精湛,以那副將的眼力,自然看不出來,便領著二人到中軍大帳前。
未近大帳,便聽到“乒”的一聲響,似乎有人摔了杯盞,隻聽一個粗曠的聲音扯著嗓子便開罵了:“老子操你們十八代祖宗,你娘的日本人城門大開,拱手相讓,你們居然不要,他奶奶的都是瞎子嗎?還是覺的活膩了,要讓老子殺幾個來祭旗嗎?操……”
那副將臉色大變,不敢進去,回頭悄聲對吳歌道:“大帥發火了,要殺人也說不定,這當口我們還是緩一緩再見。”
吳歌心道:原來李如鬆正在斥責將領。便點了點頭,一起候在帳外。隻聽李如鬆吼道:“李如梅,你說,為什麼不聽號鼓?”
那李如梅是李如鬆的親胞弟,隻聽他回道:“回大帥……眾將……眾將都沒見過倭人,千裏迢迢的過來,沒看見拿刀持槍的敵人,隻看見一群衣著怪異的人在那裏又唱又跳,瘋子一般,都覺稀奇,有點懵圈,是以,是以慢了一步……”
李如鬆大罵:“****,這也算理由?那人家吳惟忠,駱尚誌怎麼衝在第一線,遼東鐵騎還要不要臉麵?”
那李如梅道:“江浙兵常年在沿海打倭寇,自然……自然熟悉日本人的行徑。”
李如鬆吼道:“違抗軍令,還敢狡辯,來啊,先拉出去重打五十軍棍再說。”
那李如梅大驚,道:“大帥,大帥,你此時打末將,末將還怎麼上陣殺敵啊……”早有兩旁親兵上前押住,將他拖出帳外就打。
眾人見李如鬆拿一奶同胞的兄弟開刀,無不噤若寒蟬。隻聽李如鬆還不住口的罵,將幾十位將領,除了江浙兵的統領吳惟忠和駱尚誌,都罵得狗血淋頭,好容易挨到李如鬆罵完,隻見親兵拖著屁股開花,鮮血淋漓的李如梅進來複命,李如鬆惡狠狠地丟下一句:“再有軍令不遵者,立斬無赦。”頓了一頓,又道:“李如柏,今夜帶兵巡夜,不得懈怠。都給老子滾吧。”
眾將領如逢大赦,自帳內魚貫而出,急忙各司其職去了。那副將心中惴惴,硬起頭皮,入內稟報,過了一會,出來讓吳歌二人進去。
吳歌二人入帳,隻見大帳高堂之上,大咧咧地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粗壯漢子,一身戎裝,一張古銅色的臉膛,橫眉冷目,不怒自威,正是大明東征提督李如鬆。他見到吳歌二人,不要說起身,連頭也不點一個,隻冷冷地道:“大軍東征討逆,錦衣衛來湊什麼熱鬧?”
吳歌的品級雖然比李如鬆低了許多,但錦衣衛有密奏皇帝之權,朝廷官員不論品級高低,都會給錦衣衛幾分麵子,似李如鬆這般,完全不把一個錦衣千戶放在眼裏的,可不多見。好在吳歌已知這位提督的性子,也不在意,道:“我們接到線報,日軍中潛伏有不少高手刺客,欲對大帥不利,我們特來護衛大帥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