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太在一眾歡喜的小尼姑的簇擁下去了休息的廂房,找到了正在閉目養神的萬俟梟。萬俟梟並沒有睜開眼睛,師太進去以後,伺候萬俟梟的小丫頭就退出去了,師太也對身後的小尼姑慈愛的笑笑,打發了出去。於是,廂房裏就剩下萬俟梟和庵主師太了。
“施主如此手筆,何事請說。若普度庵力所能及,定竭盡所能為施主排憂。”師太這話說得很有分寸。
萬俟梟笑笑,睜開眼,眼中一片清明璀璨:“我想見見靜塵師太。”
“靜塵?”庵主朝萬俟梟看了一眼,心有所悟。最後她點點頭,“好。”
庵主師太款款退出去了,萬俟梟鬆了口氣。她知道要是單刀直入來見方芳,方芳肯定不會見她。於是她走了迂回道路,讓庵主來請動方芳,方芳一定拗不過收留之情,出來見她一麵。方芳這女人,她太了解了!
果然,不多時,方芳就出現在萬俟梟麵前。
如今的方芳,剃掉了一頭青絲,也洗去了虢國夫人的一身榮華,更沒了當年莫傾城的張揚恣肆,如今,她一身青衣站在萬俟梟麵前,眉目平和,卻多了幾分耐看的娟秀與漠然。她和當年的方芳,也是不一樣的了。現在的方芳,更像一潭死水,激不起半點波瀾。萬俟梟從沒想過,原來狐清影的死,對她會是這般沉重的打擊。原來,愛情可以這麼傷。
方芳站在萬俟梟麵前,眼神落在萬俟梟身上,卻並沒有焦距。她淡淡的鞠躬問:“萬俟施主指名要見小尼,請指教。”廂房的窗子開著,外麵吹進來一片紛飛的夏花,有些迷離了午後暖人的時光。
萬俟梟心裏不知怎的也湧起一陣細細的悲哀。也許是兔死狐悲的感傷,也許是時光荏苒不回的微哀,她頓了頓平靜了一下心境,鄭重道:“方芳,我需要你。”
方芳這回的視線焦距清楚的落到了萬俟梟身上。仿佛在打量。好一會之後,方芳輕笑了一聲,仿佛自嘲般搖搖頭:“吾既已跳出三生塵埃,自不問六道輪回事。”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萬俟梟連忙拉住她的袖子:“不要走!”
方芳用力一甩,扯出了袖子,轉身對萬俟梟空靈的淡然一笑:“萬俟梟,你如今也知道求人了。你造了那麼多的孽,終究是要還的。”
萬俟梟臉色變了變,最後不想讓方芳看見自己的脆弱,轉頭去看窗外飛進來的夏花。紛紛揚揚的白色小花飛了滿地,意境飄然。“已經在還了。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會、愛別離,我以為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卻發現原來失去了更多。我自己造的孽,讓我自己掙紮在苦海中,再也渡不出去。也許,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報應吧。”萬俟梟悵惘。她愛雲裳,可是雲裳卻沒有回應一次次避開;她愛顧青城,可是顧青城謀算天下卻算不過天命;她愛秦羨,可是秦羨卻此刻身處重重波瀾危機之中。這些年,她得過失過奮鬥過,得到了一些,卻失去了更多。人道她風光無限好,她卻知燭下淚光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