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利華
鎖爺其實並不老,看上去老相點兒,倒是真的。稱其為爺,純粹是針對他的好手藝。鎖爺當然不是造鎖的,他開鎖。
鎖爺有件工作服,很是奇特。據說,是他自己設計的。從前麵看,左邊雪白,右邊漆黑。雪白的區域,用黑絲線繡一把大鑰匙;漆黑的地方,則是白絲線繡的一把鎖。胸前背後,各有圖案,很醒目。鎖爺還一直騎著輛舊踏板車,車缺少後視鏡,沒有轉向燈,像個葫蘆腦袋。排氣管子的聲音,噗噗噗作響。
嗬!這行頭,往大街上一走,想不紮眼,也難。
路口上交警都熟悉他,嘿嘿笑著打招呼,鎖爺,換輛車吧!鎖爺也樂,鎖爺說,這輛就蠻好,蠻好!
鎖爺這人基本上沒脾氣,但活路倒是蠻好。
誰家有健忘的,到家門口,渾身上下摸鑰匙,找不到。掏出手機,打給朋友。朋友往往大著嗓門:找鎖爺去啊!一會兒,鎖爺就到。鎖爺從不讓人久等,不管刮風,還是下雨。鎖爺噔噔噔上樓,有時額上會滲著汗。手裏,則永遠隻捏一根細鐵絲。不熟悉他的,會狐疑,就這個,能行?鎖爺不搭腔,把那根細鐵絲塞進鎖孔,閉著眼睛。一挑,一挑。喀噠,開了!前後不過三四秒鍾!
那人遞錢來,內心或許複雜得很,既感激,又不怎麼放心。開鎖這麼簡單,那還要鎖幹嗎?鎖爺卻把手一擺,扭頭就走。鎖爺從來不收費。
所以,有人就說,這人傻。
他的確是傻。有天晚上,家裏闖進一條大漢,臉色冷峻,啪一下甩個厚厚的信封在桌子上,說:鎖爺你隻要教我手藝,我會把你當親爹!鎖爺笑。鎖爺說,老頭子不缺錢。次日,街上行人見鎖爺鼻青臉腫,騎了那輛破車走。但鎖爺依舊很開心地笑著。
就這麼一個人,突然說沒就沒啦!
鎖爺死法卻也怪。他那細脖子上,有一把大鎖,死死扣著。警察打不開鎖,去翻找鑰匙,沒找到。於是,查找製造商。費好大勁兒,最後確認,那是鎖爺自製的。
消息一傳出來,謠言四起。
說法一,鎖爺是被懷疑他的人所殺。那殺人者家中曾被盜,損失慘重。警方破案速度慢了點兒。於是,這人認為,曾給他開過鎖的鎖爺嫌疑最大。他一氣之下,就殺了人。
但對這些謠言,大多數人邊聽邊搖頭:鎖爺?他,怎麼會是那種人?
說法二,鎖爺是被黑道上的人做掉的。
鎖爺這套細活兒,絕對是發家致富好幫手,就引起黑道同行密切關注,意欲拉他加盟。鎖爺脖子一擰,還是那句話,老頭子不缺錢!黑道人心狠手辣,誰跟你客氣!以其之道,還施其身,順手摸過鎖爺自製的大鎖,喀嚓一下,把他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