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林澗風對這件事倒沒多想,自己這些年看的教科書早已經涵蓋了研究生課程,在國學等方麵甚至古籍閱讀量比一些二流大學的教師還要多,就自己這些年學的那幾國語言,至不濟去考個英語專業啥的應該也沒問題。
“第三件事,我這些年,承青峽村民諸多照顧,你這樣,出去掙點錢,幫他們修條路吧,再說,你以前可沒少禍害他們,就算補償一下吧。”
林澗風想到自己以前幹的混賬事,不禁嘿嘿一笑,大聲答道:“沒問題,師父,這也是我應該做的,您放心吧,等我下次回來肯定帶錢把路修了。”
這師徒兩人也有意思,從小到大到老一向都是吃別人的,對錢根本沒有什麼概念,以為修條路很容易似得,要是鎮裏領導在這裏,不是羞愧地從峰頂跳下去,就是在心裏鄙夷死這二位。
“第四件事,你到廚房左邊第三個竹簍裏把那個綠色的軍用水壺拿出來,臨走前灌一壺虎骨酒帶下山去,幫我送給一個老頭,四年前以為他兒子會問我要,結果那小子沒敢提,我也就沒說,現在想想,故舊已然不多,執著於麵子讓他多受了這幾年的苦,到是我著相了,你幫我送去,算我送他個麵子。水壺底下有地址。”
林澗風跑到廚房,從竹簍裏拿出那個漆已經掉的差不多,就剩壺嘴上和底部還有點綠色的水壺,壺身已經坑坑窪窪有些變形,靠近底部的位置還有一個彈坑,看這成色,怕不得有幾十年了,再反過來一看,在壺底刻著幾個字——“中央警衛團第二支隊”。
林澗風差點把壺給扔嘍,這師父不哼不哈地,都交了些什麼朋友。林澗風這些年也算得上博覽群書,正史野史也看了不少,這個名頭代表什麼他心裏多少還是有數的,可就這麼一個壺,自己哪能找到人啊,怕還沒到門口就被人給扔出來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了,師父交辦,再難也得辦。
“總共就這四件事,不多,也不難,你用點心,趕緊把它辦嘍。”
老人輕描淡寫,林澗風則在一邊頻頻點頭,暗自撇著嘴角。
林澗風暗暗思量,突然發現,師父說的不就是人生四大事嘛——“娘子”、“本子”、“票子”、“麵子”。
頓時,林澗風對師父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老人的身影頃刻高大了起來,了不起,交代幾個事情都這麼精辟,果然是閱盡人生、悟盡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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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之後,林澗風正準備邁腿往書屋走去,被老人攔下。
“徒兒,那邊就不要收拾了,原樣就好。”
“啊”,林澗風薾然。
“走吧,回頭那電腦還有人來拿回去呢,書呢,平時我收拾收拾,除除塵就行了,趁著天色尚早,趕緊下山吧。”
“現在就要走?”林澗風愕然,“這也太急了,我還想走之前陪師父您多呆幾天呢?”
“男子漢大丈夫,勿作小兒女狀,抓緊下山。外麵的世界,才是你該呆的地方。”
林澗風這時聽出師父是認真的了,突然感覺鼻頭酸酸的,胸口像堵了什麼一樣,說實話,二十歲的年紀,對山下的世界還是充滿了好奇和憧憬的,但是,突然這離別就在眼前,才發現原來自己舍不得麵前這個老頭子了。
林澗風呆呆地站著,腦子裏浮現著一幅幅的畫麵——老人抱著一個嬰兒喂著米湯;麵色嚴厲地教書識字打手心;自己偷偷跑進山林中哭泣時尋找的身影;幼時上下山時若隱若現的身影;聽到自己喊“老東西”時氣惱的表情和聽到第一聲“師父”時欣慰的笑容.......
“師父......”林澗風看著老人這些年愈發清矍的麵容,眼眶發紅,聲音有些哽咽。
老人也有些心情激蕩,世事變幻,眼前這個陪著自己二十年的孩子,實實在在是自己在世間的最後一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