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未想到過自己的人生竟然是一個如此雷人的劇本,那道驚雷從我的宿命線上狠狠劈開,終於將我從一個寄人籬下的富家小姐,劈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沒落家奴。
摸著頭上自己撞出來的塊塊淤青,回想著自己睡夢中汗濕的背脊,我分明不是在夢裏。
是的,我真的穿越了,來到了這樣一個三國亂世。然而此三國非彼三國,什麼劉備、諸葛亮依然是土裏埋著的人物,不過想想自己死後重生,能親眼見證三國爭霸,最後由某蓋世英雄一統天下的神話亦不算白活一場。
說到我自己,這個遲家小姐到底是個什麼來曆我不甚清楚,可我卻非常清楚我自己的來曆。我是姓遲不錯,可惜我不叫“遲慕知”,我叫“遲千嬅”。
對,就是香港影星楊千嬅的“千嬅”。我雖父母早亡,可從小寄養在叔父家裏也從沒吃過什麼苦。我遲家更不是什麼窮困潦倒的沒落殘族,反而是個財主。
可是,我從未去探查過遲家的過去,我遲家亦未留下一個字的家譜,我不知道我家祖上是個什麼樣貌。如果此年間的遲家當真與我家共承一條血脈,那麼我家族的崛起當真是屌絲逆襲的絕佳教材!
再說遲慕知,容貌倒是與我極其相似,隻是這下巴尖削、身量消瘦,竟是一塊皮包骨頭。也難怪,從小在奴山長大,能活下命來已經算是身子底好的了。遲慕知如今滿了十二歲,按著當地律法被放出去到官家做奴役。
於是,一個掛著一副凶相皮囊的老婆子便帶著遲慕知坐上了一座馬車。不,是帶著我。從今天起,我終於可以確定了一件事:遲慕知就是我,我就是遲慕知。隻是,未來的茫茫人生,我想不到自己將要經曆哪些事情。
馬車裏隻坐著我和那位老大媽,從她的外表是看不出具體年紀的,她顴骨凸高,臉頰凹陷,整張臉布滿了皺紋,兩隻眼睛黑而亮,顯得格外詭異。
我端坐在車裏揣著心事,忽然一個側目便看見她兩手叉著腰向我逼近,儼然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我不禁一凜,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哪些,於是隻怔怔地看著她。
老婆子沉默了半晌,眯了眯眼睛才道:“你這丫頭倒老實,生得也是一副福氣樣,怨不得江府指了名要你去伺候。”
言罷,雙手抱拳拜了幾拜道:“在宗都這地界,除卻王宮,就數那江府最是氣派!江府的祖輩與咱們的王室中人曾是忘年之交,這麼多年來江府享受的可是王親貴胄的待遇,哪個王侯公孫不巴巴地去求著!你倒是好命了,生就一個賤奴,竟高攀到江府去了,這年輕貌美的,指不定上了江府哪個庶出小少爺的床榻,成了他的小妾呢。”
她越說越得意,我卻越聽越怒,隻覺一團火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體內燎原。
好命?賤奴?小妾?偏你用這幾個字眼來撩動我的神經。我平喘著氣,強壓住怒火,駁道:“我生來隻是一個好端端的女孩子,不是個賤奴,更不會做什麼小妾。”
事實證明,我本不該對牛彈琴的。
那老婆子果然是又驚又疑,仿佛極難相信一般,一雙眼睛瞪得牛眼般大,“你是遲家的後人,不是賤奴是什麼呀?話說回來,也許是你上輩子積德積福,這輩子才能到了那江府去。雖還是個差使奴婢,可這點福氣也是旁人燒高香都求不來的。”
我勉強咽下一口欲要噴湧而出的熱血,憑她說些什麼,都再不去理睬她。她原本還絮絮叨叨地在我耳旁嘀咕幾句,見我麵無表情地、直挺挺地坐著,終於也自覺沒趣,便以一句“你要是不懂得惜福,那便是自己斷了這有福的命”收了尾。
江府是個什麼府,我本不曉得。但這老媽子好歹在奴山做工這麼些年,也算是個國營企業的芝麻小官,若說能與朝廷扯上半腿關係,倒也無不妥,那麼她所說的應是不假。
隻是我想不明白的是,這樣一個令王侯將相都眼紅的當朝貴族何苦指名要我這個前朝叛族之家留下的小姑娘去伺候呢?難不成我也有什麼狗血的身世傳說?想了想忽然失笑,既已穿越,就讓狗血來得更猛烈些罷!
因為不想讓那老婆子妖言惑我,便索性靠在車上閉著眼睛裝睡。果然周遭靜了下來,隻聽得轆轆車聲軋過宗都的狹長石街,繼而夾著冰冷碾過我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