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山,黑夜襲來的時候,我自然沒有到什麼村莊,也當然更不會有什麼農房借了住。篝火一堆堆燃起,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終於走到了大路上,再不必在那田地裏跋涉。
雲逍遙我卻始終未曾見到他人影,或許他真騎了大馬直奔出去,這會兒已經有了住處。
這會兒我切切實實感到了在這個世界,一個女子出門在外的無奈,我猶豫再三,還是去了程元清與那兩位大人的篝火前。
雖然譚大人見我來,一張臉瞬時拉長成了黃瓜,再不見半點笑意也不聞半句話語,但這裏好歹安全。
“江小姐!”
程元清笑得十分有親和力,可我卻回應不了他一個相似的表情。
“江小姐不必擔心,令尊大人,江府曾照顧我多日,我這裏此時必然也不會委屈小姐!”程元清繼續著他的笑意說話。
我隻能勉強朝程元清作了禮,再擠一句“謝謝!”
“將我的錦裘取一件給江小姐,日後我用什麼,江小姐便同樣用什麼!”程元清囑咐身旁護衛,他似乎對我的冷淡不甚在意。
反正不是第一次在野外過夜,我也沒什麼太過擔心的,隻將靴子裏小劍放好,取了包袱抱著,既是枕頭又是被子。篝火有值夜兵士看著也不必擔心,我便安心將自己捂暖和了睡覺。
可這畢竟是曠野裏,睡著之後身體便漸漸冷了下來,一點點的,便又叫寒風驚醒。
醒來自己再動一動,亦或是靠近火烤一烤,身體暖了,便再次沉沉睡去。
本來就睡不深沉,所以當身後溫度一直就那麼暖暖的時候,我就知道,某人回來了。
“我真想看你哭著喊著找找我!”雲逍遙靠緊我,聲音很低地說話,就像是在歎息。我卻不理他,繼續睡覺。
“太子爺的錦裘,還當真比別人的暖和!”雲逍遙取了他的披風先蓋我身上,再用程元清的錦裘蓋了我們兩個人。我依舊不搭理他。
“慕知?”雲逍遙卻開始叫我名字,一遍一遍。
“別說話了!小心譚大人過來,抓你沉潭去!”我氣憤憤地說這一句,再不言語。我聽說古人對越禮的男女懲罰,便是將他們綁起來拴了石頭沉深水裏去,這裏想來也不差多少。
“沉潭?”雲逍遙輕聲問,他竟不知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裏的人不這樣做?
“就是抓你去填河?”我故意說道。
“是麼,我以為你叫我抓了譚大人去填河!”雲逍遙的聲音帶了笑意。
“沉譚”與“沉潭”,我這話若是比得了軍令,雲逍遙要是那傳令小兵,譚大人這會兒,可就慘了。
我胡思亂想間,雲逍遙卻突然拉了我的手,語聲雖低卻十分堅定,他說:“慕知,我娶你,我一定娶你!”
原來雲逍遙聽懂了“沉潭”。
天蒙蒙亮時雲逍遙叫醒了我,我們悄悄收拾東西牽了馬離開,雲逍遙還在那篝火邊的大石上留了話,就用那燒了一半的木棒子寫成。
我不識繁體字,便沒湊過去看,隻站得遠遠地問雲逍遙他寫了什麼。
雲逍遙說:“你走了總要給他們說一聲!”
我點點頭,就叫雲逍遙將那石頭上的小信落款寫成了我的名字。
兩個人走確實要比大隊伍快上許多,我們沿著大路飛奔,終於,又到了一座城。
想來不管任何自然災害,能影響到莊稼長勢的都是範圍大而時間長久的,我們能繞過一座城,卻不能繞過座座城。
這城裏饑荒程度似乎要比我們繞過那城裏好一些。沒有那兵士說的,難民撲上來搜我們身上是否有吃的東西,但是這裏,卻有成百上千的人正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與雲逍遙向前邁出的每一步。
“救救孩子吧姑娘,救救孩子吧!”一個枯瘦的婦女抱了一個小嬰兒,突然向我衝過來,拉住我的袖子卻是怎麼都不肯放了。
“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女人直盯了我的眼睛哀求,我看那小孩兒,耷拉了眼皮,顯然已經虛弱到了極致。
我連忙去摸包袱,雲逍遙卻按住了包袱向我使眼色。
我這才看到那些直盯著我們走路的人,這會兒目光竟全在那包袱上,有一些,此時竟都有了幾分蠢蠢欲動。
可眼前這女人拉了我不動分毫,眼睛也直盯了我那包袱,都到了這一步了,我便沒有了退路。
雲逍遙卻是立即接過了我的包袱,微微向我身前站了站,他略一停頓,立即便從我的包裹裏取出兩個饅頭,隻一隻手,將饅頭伸向那婦人,迅速將一隻饅頭塞進那小孩兒包裹,另一隻隨意交到那女人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