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瀾山上的日子無比的枯燥,但是因著老巫婆的要求,我這時已經能順利看繁體字了。也正因為這項新技能,我在翻閱老巫婆舊信件時,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這發現叫我本來枯井一般的心,突然泛起了一絲波動。
我手裏死死攥著信,腳下步子飛快,恨不能飛起來。
“遲圓月!”我直衝進屋子,喊著老巫婆的名字,將信摔在了她的梳妝台上。
老巫婆隻在鏡子裏瞥我一眼,抬手拿了那信,大體掃了幾眼,扭過臉來狐疑地問我,“怎麼了?”
“譚初珍是誰?”我厲聲問老巫婆。
老巫婆眉頭扭的更深,一臉茫然又回問我,“譚初珍,是誰?”
“宗都江府大夫人,你莫說你不認識!”我氣急,聲音不由得發哽。
老巫婆微微有些明了,卻還是皺眉問我:“怎麼了?”
我見這老巫婆似乎有幾分是要裝瘋賣傻,往前跨幾步,將她掛在牆上,不知是擺著來看還是防身刀抽了出來,直抵在老巫婆脖子上。
“江彥安是不是你下令殺的?”我質問。
老巫婆眉頭竟鎖得更深,瞥一眼長劍,狐疑地看我,“江彥安又是誰?”
我不由得冷笑,都要了人家命了,居然還不知人家是誰!
“慕知,我知道你怨恨我將你留在這裏,可是你也不能胡亂朝我潑髒水!”老巫婆辯解,順手又提起了那封信,抖一抖信紙,無奈地說道:“這上麵就一個名字幾兩銀子,你憑什麼就給我捏造出個殺人的事來?”
“這個譚初珍,父親不過是個縣令,她與你的複仇大計有何幹?你為什麼在她身上又砸銀子又搭貼人手?”我反問老巫婆。
老巫婆微微一愣,舉了信再看個仔細,說道:“江家是望風國有名的富戶,我們滄瀾山上人做事,樁樁件件哪一個不需要銀子?”
“所以你以譚初珍為突破口,打算整垮江家吞並銀子?”我猜測道。
老巫婆點一點頭,說:“那江家二夫人太蠢,三夫人背景雄厚,能下手的隻能是她!”
我扔了劍,如今不是老巫婆要找誰下手的問題,而是殺江彥安的主意,果然是譚初珍自作主張做的?
老巫婆三兩把理了頭發穿好了衣服拉我到了正堂,將我安頓到書案後的椅子上,她便不知又去屋角尋些什麼。
我隻側了身子看窗格透進來的日光,不去理老巫婆。
老巫婆的左膀右臂們個個能幹,我雖以少宮主身份留在滄瀾山,也不時替滄瀾山做一些事情,但是,我畢竟對老巫婆手底下人做事的模式不甚熟悉,我這個少宮主,不過是老巫婆想象中的滄瀾山未來。
老巫婆一心撲在報仇事業上堅決不罷手,而我,是她萬一失敗的後備力量。
“就是這個!”
老巫婆擺了一個瑩潤的玉瓶到桌上,麵色凝重。
我抬臉看她,老巫婆便皺了眉,自己開始解釋。
“慕知,我前些日子跟你說過,我犯了一個錯誤!”老巫婆微微踱步,眼神有些茫然。我不插她的話,她自己歎氣歎夠了,自然會接著往下說。
“京裏我們的人,有好幾個都斷了聯係,這事,似乎與我一時衝動抓了太子有關,滄瀾山,如今已經跳到了老皇帝眼裏。
老巫婆說著,搖一搖頭又錘一錘腿,隻怪她自己當初的一時衝動,竟讓她原本所有計劃來不及施展。
“太子如今我們是不敢要了,先解了他的毒隨他去,再看老皇帝要如何。本來如今望風國內憂外患,我們自己不折騰,老皇帝一時顧不得我們!”
“這是解藥?”我盯了桌上的玉瓶問老巫婆,老巫婆鄭重點了點頭。
我心裏一陣喜悅,老巫婆明知我與程元清中同樣的毒,他的解藥,自然便是我的解藥,她敢將這藥擺在我麵前,似乎,她是打算放了我了。
我看著老巫婆的臉色,抬手拿起了那玉瓶子。見老巫婆也沒什麼過激反應,我便又將那玉瓶子裏的藥丸倒兩粒到自己手裏。老巫婆依舊隻淡淡瞥我一眼,並不說話。
我不再客氣,將那兩粒藥丸裝自己荷包,又想起老巫婆說毒發三月便要沒命,或許這藥丸,也得三粒。
我再取一枚裝進荷包,便起了身,看老巫婆還有什麼囑咐,她囑咐完了,我也好早早離去。
老巫婆卻是不言不語,見我起身,她就踱步到了書案後頭,緩緩坐了下去。
老巫婆很少同我擺譜,可是她這會兒神情莊重地就那麼直直坐下去,莫名的竟有一絲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