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水煮藥,雖藥效不濟,可速度的確快了許多,不多時,砂鍋裏便有冒泡聲響。
老大夫捋一捋胡子,也忘了記恨我,轉臉便向我囑咐:“藥我來煎,你去給那姑娘收拾收拾,再看一看胎兒下來沒有,若是沒有,隻會更加凶險!”
聽著老大夫吩咐,我立即兌了盆子水進屋去,斐蔓煙還在昏迷,我掀了被子,幫她微微清洗,卻是絲毫沒見小孩兒的影子。
我連忙再去對那老大夫說明情況。
老大夫用力快速撫著胡須,眼珠不住地轉著,半晌,他問我:“那姑娘的胎有多久了?”
我微微算了算,連忙答到:“有七個月!”
老大夫神色更加凝重,道:“你得幫她尋個產婆!”
我心裏一熱,那孩子難道還能成活?
老大夫卻是看到了我的臉色,也知道我的想法,隻淡淡地道:“孩子早沒了,大人救不救得下也難說!”
我再次頹然下來,一時也覺得犯難,這會子都是半夜了,我又能上哪兒去擄一個產婆去?
思來想去,我突然就想起剛剛被我砍倒那婆子,但願她還活著。
出得門來,先前被我趕出去的漢子冷冷淡淡。我關了門,自己動手去尋人。四周寂靜,我的燈籠火光微弱,我隻得將它壓低了,仔細看腳下的地麵,我一寸寸走過去,終於在一個牆角尋到了不住呻吟的人。
老婆子前胸叫我劃了口子,血不住地向外麵滲,不過因為刀口淺,一時也要不了她的性命。
我蹲了下來,朝那老婆子道:“我院兒裏有藥,你隨我進去,說不準便保了你性命!”
老婆子雖然看著奄奄一息,但關乎生死的事她也不含糊,忍著痛,便要起身,我立即扶了她回到院兒裏。
老大夫與那小丫頭已經給斐蔓煙服過了一波藥,我匆匆給老婆子上了金創藥就將她拉在斐蔓煙屋裏,她斜躺著指揮,我來動手,就將斐蔓煙懷了七個月已經成型的男嬰給拿了出來。
老大夫到底見過世麵,看到幾乎癱坐在地上雙手血紅的我,他毫不猶疑,取一個藥袋子裝了那孩子,提了我剛才拿的那燈籠就出了屋門,斐蔓煙等會兒說不準便要醒了。
我將腦袋靠到床頭雙肩不住地抖動,等會兒斐蔓煙醒來我該如何向她交待?她問她的孩子去哪兒了,我又該如何答她?
我血紅的雙手空空地懸著,我不知該將它們放到何處。
外頭忽然聲音嘈雜起來,大門被掀得“哢哢”作響。有人還在喊我的名字。
小丫頭看我一眼,微微猶豫便自作主張出了屋,喊我名字的聲音她熟悉,她知道那人是這院子的真正主人。
不時,那丫頭便帶了滿身寒氣的雲逍遙進了屋,他該是還帶了人來,隻是其餘人留在外麵,火光將整個院子映亮。
“慕知!”
雲逍遙看著跪坐在床邊的我,立即隨了過來,他看看我,又突然發覺我微微前伸著的血紅雙手,連忙扯了塊布將我的雙手擦幹淨,緊緊握住,輕輕將我攬向懷裏。
“你大哥呢?”我顫抖了聲音發問。
雲逍遙看了看床上的斐蔓煙,輕輕探了探她的鼻息,又微微轉頭看看屋裏,他該已經有幾分明了發生了什麼。
“他被派到外麵做事,應該很快能回來了!”
雲逍遙依舊攬著我說話,半晌,他似乎又覺得這麼樣不對,急忙鬆開了我去了屋外,我知道,他是要派人去叫雲逍遠。
接下來,所有事都有雲逍遙做主。我隻管伏在床邊握了斐蔓煙的手,屋裏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斐蔓煙一直不曾清醒,隻有再給她喂藥的時候,我便坐起身來幫一幫忙。
昏昏沉沉,很快天便大亮了。
斐蔓煙的衣服蓋被都有人給換過了,她如今已經不再出血,可人還是蒼白幹枯,無比安靜地在床上躺著。
屋裏閑雜人等退去,隻有我趴在床邊陪她,我心裏無比擔憂,她醒來向我要兒子我該怎麼辦才好?
雲逍遙好幾次拉我出去,可我如今怎麼能出去?他見勉強不了,歎口氣,便出去安排別的事了。
突然,我聽到一聲門響,接著便是無比可怕的寂靜,隻有腳步聲。
雲逍遠進得門來,站定,輕輕顫抖了身子,便急忙飛撲過來,他先天失語無法說話,隻不住地觸著斐蔓煙的臉頰,又轉過頭用他深陷的眼睛用力看我,他的眼光是在問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可我此時如何答得出來,我怎麼向他說,是你爹殺了你的兒子,你的妻子醒不醒得來還得看她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