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青瓦碎裂之聲,那幾名侍衛隻見寒光一閃,盡皆殞命。
康熙麵色不變,收起經書,舉目四顧。
兩人隨步入內,那少年不似人間之象,那中年女子亦是極美,雖然右臂空蕩,但方才要命的寒光,就是女子發出,康熙眉頭微皺。“欲對朕不利?”
李西來笑道:“沒錯。”目光望向阿九。
九難手握拂塵,目中盡是通紅之色,讓那秀美的臉上頗為猙獰,她一步步接近,康熙心中發顫,淡淡道:“朕從未見過你。”
九難恨聲道:“你自然沒見過我,但我見過你的祖宗。”
康熙道:“你與朕有何仇怨?”
阿九已到康熙近前:“你殺我全家,毀我祖宗基業。”
康熙忽而笑道:“原來是朕殺過的人來尋仇?想必你也不是善人之後,朕所殺之人,無一不是無惡不作之徒,唯死方可。”
阿九渾身發抖,李西來道:“阿九,和他墨跡什麼?”
阿九道:“你可知我是誰?”
康熙道:“朕無需知道,汙朕耳目而已。”
阿九殺意突然平息,淡淡道:“我是崇禎帝次女。”
康熙瞳孔一縮,忽而微笑道:“亡國之女罷了。”
阿九道:“我要殺你。”
康熙道:“殺朕一人,國仇家恨可報?”
阿九道:“報。”
康熙道:“請!”
阿九手提拂塵,卻並未第一時間揮下,一切都太順利了,她想過於萬軍從中刺殺康熙,或許功成,或許不成,但她很可能殞命,卻沒想過順順利利進了清涼寺,康熙就在眼前,護衛沒有示警機會,若是願意,她拂塵一遞,眼前的皇帝,也和常人無二,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之後從容離開。
不由想起父皇勤政之姿,十數年如一日,如此之帝,古今可數,為何依舊難逃覆滅的命運?
老天不公?
阿九問道:“你做了皇帝,該如何?”
康熙道:“勤政興國,克己立邦,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阿九黯然道:“我父如是?”
康熙道:“身已死,心怎存?”
阿九慘然一笑:“血已涼,心搏無用。”
康熙喟然一歎:“無用。”
不經意手上一滑,四十二章經落下,書頁恰好翻開。‘永不加賦’四字映入眼簾。
阿九道:“這是誰寫的?”
康熙道:“朕父賜予,當為為君之道,亦為治國之道。”目光中深以為然。
兩人離去。
李西來訝然道:“你怎麼不殺他?”
阿九搖了搖頭,忽而抬頭,眼中淡淡,無怯怯,無異色,似有一抹堅決,一絲坦坦。
阿珂兩人趕來。阿九道:“阿珂阿琪,我是崇禎帝的次女。”
“啊?”兩人一愣。
阿九目中柔柔:“阿珂,其實你是闖王李自成與高圓圓的女兒,我恨透了你爹,搶走了你,隻望你有一日能殺了李自成,阿琪,你受了牽連之禍,我不喜歡阿珂,所以不喜歡你。”阿九目露恍然之色。
“這……”阿珂呆在原地,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阿琪同樣如此,麵上還有些不信神色,仿佛身處夢中。
阿九並不繼續向兩人,望向李西來。
李西來卻先開口:“阿九,想明白了?”
阿九點點頭。“應該是明白了。”
李西來笑道:“你有殺康熙的機會,有拿起的機會,所以現在放下?”
阿九道:“是的。”
李西來道:“那數十年受的折磨,又算什麼?”
阿九閉目,雙手合十:“不算什麼,皆是虛妄。”
李西來哈哈大笑:“阿九,那我問你一句,如果今天你沒有得到殺康熙的機會,能看開嗎?”
阿九麵上一愕:“不知道,我要走了。”
“走吧。”李西來目視那離去的背影,心中卻是輕笑,拿得起放得下,終要拿起才能放下,要有這個機會才能放下,如果沒有今日之事,不會放下,那之前為拿起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豈不是個笑話?那早知道去拿幹什麼?不去拿,他自然就是放下,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有拿起的機會,最後卻還是放下,回到原點,那不是白忙活一場,瞎折騰麼?
李西來心中發笑。“李西來一直都拿著。”
山腳下的李西來,忽聽清涼寺中一聲清嘯,不由微露笑容,蕭諳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