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無論老人有著怎樣的動作,那躺著的人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死了——這個認知進入腦海的刹那,老人眼底就閃過深沉的哀傷和難受。
老人,也就是張老將軍,他本來和自己的孫子已然離開了齊晏堡,因為憑借他對世事揣測的敏銳性,他隱約察覺那宴會不會太過平靜,所以他隻在齊晏堡露了個臉後就急急的向齊衍辭行,為的就是遠離那些可能的是是非非。
但是,這個不爭氣的小子!他竟敢半途給他跑了!結果,他這一跑,丟掉的——就是他的命啊?!
一絲悔恨倏然間襲上心頭。如果他看好了孫子,結果就不會這樣了吧?老人以往清明的眼眸此時已然染上渾濁,深深的自責讓老人怎麼也停不下手中的動作。
他開始快速的摩擦著孫子的臉頰,眸底深處更是溢出了一絲水花的痕跡。“東兒,東兒!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逃走啊?如果你不逃走,就怎麼會失了性命呢?”
為什麼當年那個純淨的孩子竟然會變成這樣?!而且還死得——那麼令人鄙視!
祥兒啊,你是怎麼教育這孩子的?!老人遷怒的對象到了自己的兒子張正祥的身上。
“東兒……東兒……”即使張之東再不濟,他也是張家的子孫啊!這讓他怎麼承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苦痛啊!祥兒就那麼一子一女,女兒進了宮,可是兒子這會又——
“難道……這就是……報應嗎?”老人倏然間跌坐在床沿,那聲音裏沒了埋怨和激動,那飄渺的話語讓人感覺他自己似乎也離墳墓不遠了一樣。
而在此時,齊衍剛好來到屋前,那聲音恰好也傳人了他的耳內。他的眸子閃了閃,然後回歸平靜。
像張之東那樣的人,如果還不算是“報應”,那這世上也就沒有“報應”一說了?!
齊衍不會因為這個男人的死而又絲毫的難過或是可惜,他隻會覺得麻煩——因為他幹嘛不挑個好地方再死?!
不過,他卻擔心老頭是否能承受得住這喪孫之痛。
輕輕的推開房門,那門外的光束也隨著那門的打開而直接射入其間,使得整個房間頃刻間明亮了起來,那灼熱的帶來的溫暖似乎也一並把屋子的陰沉給掃出了門外。
當老人在光束的照耀下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簾的時候,齊衍挺拔的身影已經來到了他的麵前。
他一言不發的把老人扶了起來,並把老人安置在桌旁,再給老人倒了一杯涼茶——因為這裏放置了一個死人,所以丫鬟和仆役們都不敢到這裏,那桌上的熱茶也從冒著熱氣到逐漸沒了溫度,再到冰冷……
“喝水。”齊衍的聲音低沉,他把杯子遞到了老人的手上。“咳咳!好。”老人拿起杯子湊到了唇邊。
“我已經吩咐下人報案了,靳捕頭此時也已經來到了堡裏,正準備過來——驗屍。我也通知了張將軍和夫人,他們,下午應該可以到達,還有,令孫的事……”齊衍敘述著事實。“齊小子——”老人突然打斷了齊衍的話,目光炯炯的看著他道,“如果,我說如果,東兒的死,真的和那個叫雪梨爾的女娃有關的話,你會怎麼做?!”
你會怎麼做?!
這個問題猛的鑽入齊衍的腦海了,他的腦子也在那一瞬間空白了一下,接著,他側過頭,答道,“我不相信令孫的死與她有任何關係!”
就算“有關”,那也是受害的一方罷了!尤其是在看到雪兒穿著血跡的衣衫時,那眼底的怒火也憎惡到了此刻都不能停止。
要不是看在張老將軍的麵子上,齊衍相信自己早就讓人把那屍體給扔出去了,又豈容他在此地玷汙自己地盤?!
但是另一方麵,他卻不能解釋為什麼雪兒可以逃脫張之東的魔爪,並安全的到達那處隱蔽的林子處……
齊衍沉思著。
“齊小子,看著我的眼睛回答!我老頭不相信睜眼說瞎話!”老人的嚴厲的音調再次傳來,那聲音是如此的堅定和強勢。
“老頭,那你希望我怎麼做?”即使麵對如此的強逼,齊衍也僅是抬眸鎮定的看著他反問道,“你是希望我把她交出來讓你們隨意的審問嗎?是不是可以不顧她的名節,不顧她已經受到的傷害,不顧她今後可能遭遇的悲慘命運,就為了你們所謂的‘真相’——傷害一個本就是清白,但是卻為了讓你們安心而不得不去傷害的女子,你希望我這樣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