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間傳來的呼吸雖然輕淺,但卻平緩而有序,顯然他隻是沒能挨得住疼痛,暈了過去。
端木若雲不由得暗暗地鬆了口氣,懸著的心總算放回到了肚子裏,她收回手跪坐在李安然的身邊,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起眼前這張臉來。
往日裏看他,總是偷偷摸摸,從不敢像此刻這般光明正大、肆無忌憚地看。
如今這樣仔細地一看,頓時覺得老天爺何其不公,眼前的這張臉竟完美得找不出一絲瑕疵來。
雙眉不濃不淡,如利劍般昂揚入鬢,睫毛濃密而卷翹,在他眼下投下一抹陰影,眼角微微上挑,可以想象得到,這雙眼睛平日裏是何等的風情。鼻梁挺拔,一如他的人那般孤傲不群,雙唇雖然血色全無地緊抿著,但唇形薄而性感,足見平日裏是何等的勾魂奪魄。
這樣完美的一個人,又有這樣不俗的家世和傲人的武技天賦,怪不得京中的貴女們對他趨之若鶩。
想來,這世上唯一能和李安然媲美的人,大概也隻有牧遠了吧。
同樣是天之驕子,同樣出色的外表,同樣顯赫的身世,同樣的天賦與才華……
腦中不由自主地冒出那個人的身影來:那樣的肆意妄為、任性驕縱,又是那樣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那個人總喜歡穿顏色鮮豔的衣衫,總喜歡趾高氣昂地指點江山,永遠那般自信,那般熱情,恨不得把每一刻都過得比別人更精彩。
他,現在過得好嗎?
頭腦中原本有些模糊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端木若雲忙甩了甩自己的頭,把牧遠的身影拋諸腦後,強迫自己把心思放回到李安然的身上。
李安然跟牧遠完全是不同的兩類人。
如果說牧遠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那麼李安然絕對是一塊純淨而清冷的冰。
他在任何時候都是那般冷然而拒人於千裏之外,即便是對待自己的朋友也總顯得疏離而漠然,全然沒有半分熱情可言。
他說話永遠簡單直接,絕不會考慮聽的人是何感受,更不會介意旁人的感受。
平日裏的他既讓人向往,又讓人難以接近。
唯有此時,他這般安靜地躺在那裏,才能讓人肆無忌憚地親近。
看著他熟睡的容顏,端木若雲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安。
懸著的心放下以後,洶湧而來的便是疲倦。
她這還是第一次出任務,沒想到竟遇上這種事情,連番的廝殺奔逃之後,她早已疲憊至極,又加上昨晚基本就沒怎麼睡覺,這會兒已是困頓不堪,此時見李安然的傷情已經穩定下來,心中一鬆後,不由得倦上心頭,沉沉睡去。
雪洞內空間狹小,端木若雲隻能蜷縮著身子睡在李安然的身側,初時兩人之間還隔著一拳遠的君子距離,但在她睡熟之後,身體有些發冷,下意識地便朝蓋在李安然身上的皮毛大氅靠了過去。
在這冰天雪地裏,唯一的熱源便是彼此的身體,兩個沒有意識的人,不知不覺地便靠在了一起,抵足而眠。
夢裏未覺日月長,端木若雲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一切還是原來那樣,四周被月光石照得一片清亮。
不一樣的是,李安然不知何時已經醒轉過來,正將身體斜靠在冰壁上,眼也不錯地注視著她。
意料之外的四目相對,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兩人都有些赧然,李安然抬手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並借著這個動作不著痕跡地轉開了眼。
端木若雲紅著臉,手忙腳亂地翻身坐起,卻看到狐皮大氅自她胸前滑落,正是她昨日蓋在李安然身上的那一件。
是他替我蓋的?一念及此,端木若雲的臉便愈發滾燙起來。
“你的傷口可好些了?”端木若雲連忙收了大氅,假裝若無其事地問,又趁著說話的當口朝李安然看了一眼。
他此時已經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照舊是一襲白衣,頭發和臉頰也清理過了,全不似昨日那般狼狽,即便是被困在這狹小的雪洞裏,也依然顯得風光月霽,氣度不凡。
腰側的傷口處也沒有再往外滲血,可見金創散的效用還是挺好的。
李安然點了點頭道:“已經好了,謝謝。”
該說謝謝的人是她吧?
端木若雲正要說話,卻突然聽到頭頂竟有人在喚他們的名字。
“寧郡王!端木若雲!”
聲音遙遠而模糊,但聽在端木若雲的耳朵裏,卻無疑是天籟。
“是柳先生!”端木若雲大喜過望,猛地站起身來,卻不料雪洞狹小,她一頭撞在了雪洞頂上,頓時疼得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