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高興能在這裏為丈夫撰寫和女兒插圖的書說幾句話。
和我家先生已經攜手走過25年的歲月。25年,是四分之一世紀的時光,是9000多個日夜。所幸的是,他給我的還是30年前初見的那種感覺。1979年秋天,我從湘西山區,他從湘北湖區走進湖南師範大學,坐在同一個課室裏學習。
在男生有如鳳毛麟角般稀罕的外語係裏,他作為照顧生態平衡的低分男生招進來,有一點點羞澀,有一點點倔強,然後,開始強烈地顯示他的與眾不同:他一點也不虛榮,即使最簡單的問題,他不懂就立即舉手提問;他一點也不趕時髦,當時校園裏最流行的吉他、跳舞和鄧麗君的歌,他看一看、哼一哼就過去了;他一點也沒有少年維特的煩惱,盡管是相對大齡的男生,又置身在百花爭妍的女生世界……大學四年,他就留給我這樣一種印象:勤奮,有責任心,有定力。就是靠著這些東西,他從入學分數的全年級倒數第一進步到畢業時成績名列前茅並被評為全年級唯一的一名校三好學生標兵和省三好學生;就是靠著這些東西,他一步一個腳印走到現在。
“人生若隻如初見”——納蘭性德的千古名句,是所有中國女性情感追求的最高境界。男人是善變的,年齡、地位、心境的變遷都可能導致男人的變化,不然就不會有“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的喟歎。30年了,他的勤奮沒變,責任心沒變,定力沒變,我們倆在大學畢業以後開始的愛情也沒變。這些,我從來都覺得是自然而然,但在讀了他的這本《過洞庭》之後,我突然發現我以前一直沒有讀懂他,淚水流滿了我的臉龐。
是洞庭湖插隊多年的坎坷成就了他,是30年來對過去那段苦難歲月的不停反嚼成就了他不變的心。僅僅說,他所經曆的艱難讓他更懂得珍惜,是膚淺的。一定是他對苦難的反複咀嚼,讓他明白苦難的根源,讓他知曉人性的深處,讓他清楚個體的責任,才造就了他。想一想,有多少經曆“文革”之痛和插隊噩夢的人,在夜夜笙歌,觥籌交錯?是的,我能夠擁有對他“人生初見”的感覺,是一種幸運,這種幸運得力於他“過洞庭”所經曆的艱難困苦,更得力於他對這種經曆中所存在的意義的不屈不撓的尋找。
25年來,業餘時間他一直在讀書,一直在求學,一直在寫作,一直在科研,多少個周末及節假日關在辦公室裏靜讀,多少個節假日奔波在求學的途中,我都記不清了。我有過抱怨,有過牢騷,現在我明白,洞庭湖的萬頃碧波奔湧在他的心頭,我不能阻止他奮鬥的雄心。
25年來,他的奮鬥好像有點寂寞,他的才華似乎有些埋沒。他從不為自己爭取什麼,他也從不耗時費力為自己構築一個好用的圈子,他總是相信是金子就會發光。我心裏也有過嘀咕,嘴上也有過提醒,現在我明白,他既然還是我“人生初見”的那一個,我還求什麼呢?
25年來,或許是他經曆的苦難讓他更疼孩子,我想起那些難熬的日子裏,他為女兒做過的一切:清晨黃昏的接送,家校溝通的熱心,女兒選學專業的慎重,課外教育的盡心盡力……在女兒讓我無比驕傲的今天,感激是我對他最好的表達。
去年的春節,他終於帶著我和楚晴去了一趟洞庭湖,去了他曾經多次一個人回訪的牛角岔大隊。村裏的人告訴我們:“哪一處斷垣殘壁是小王伢子住過的”,“哪一片苧麻地是小王伢子開墾的”,“在哪裏小王伢子做過什麼頑皮的事情”,“那一年村民們選他當隊長”。我們一家三口在村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把全生產隊的老老少少都請上,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看著村民們一個個盤肩搭背地簇擁著他,看著他與村民們重逢的真情流露,我的眼睛有些濕潤。
這本知青故事的問世是他心中珍藏幾十年願望的兌現,帶著這種真情實感,他亦樂亦悲地開始自己的業餘寫作生涯,就如“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在繁重的工作之餘所付出的辛勤努力,被這“分娩”的喜悅和興奮全然取而代之。每一個人對自身社會價值的追求不盡相同,他選擇了靜下心來讀書、寫書,放淡了世俗的升官發財。這是他的選擇。我堅信他選擇的路雖然辛苦,也許不被別人理解,但他自己快樂、開心,這種選擇就是對的!
本書的問世,承蒙女報總編聶雄前先生為本書的文字寫作提出修改建議,畫家王成老師為女兒插圖作畫予以精心指導,在此一並表示衷心的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