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真相的第二節課,我什麼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徐徐和王波的話。在這之前,我從來都沒有像今天這樣懷疑過自己,對自己真是有些失望。
拿定主意,我寫了封辭職信。
“老師,請問毛老師去哪啦?”我一下課就去了辦公室。
“哦,他上傳達室去了,一會就回來。”
我把辭職信放在毛老頭的辦公桌上,心裏難過地要命,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沒料到我的班長工作做的如此失敗,竟然一點失敗的預兆都沒有,下雨之前還會出現烏雲呢,什麼意思嘛,他們太傷人了,我不就平時嚴厲了一些嘛,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我隨意地幫毛老頭整理文件資料,我想以後大概這樣的機會不多了。無意之中,我看到了那張“聯名上書”的紙。
下半頁是滿滿的名字,各不相同的筆跡,白紙黑字,觸目驚心。於翩、呂伊、潘飛飛、楊譯等一群人的名字曆曆在目,有三個字幾乎讓我掉淚,幾乎讓我卸下從盧霜扇我的那一刻起就硬撐的堅強。
吳默翰,看到這三個矯健有力,神采飛揚的楷體字,我腦中一片空白,如同深夜房中的燈突然炸裂而迎來了漆黑一片。
吳默翰,吳默翰,我嘴裏這樣自言自語地念著,不願接受這個我認為全世界背叛我他都不會背叛我的人背叛了我的事實,心冷至了冰點,血抽離了我的身體,那一刻的我對什麼都感到厭倦。
“李婺,你要辭職?”毛老頭回到了辦公室。
“是的,對不起。毛老師,我認為我不適合做一班之長,全班同學也讚同。”
“你知道那件胡鬧的事了?”
“我剛剛還在你批評他們的時候不明就裏地笑,現在我才發現原來可笑的不是他們。”
“你忘了我中午對你說的那番話了嗎?”毛老頭不太滿意我的態度。
“我沒忘,關於辭職,我很理智,全班都認為我不合適,我有必要——”
毛老頭生氣地一拍桌子,震得筆筒中的鉛筆跳了出來,“我認為你合適就行!”
我看著眼前這頭怒氣衝天的老獅子,原來他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愛我,我忽然得到了安慰。
“你先把這封信拿回去,你再考慮一下,我看你是一時衝動,還理智呢!這件事下周一班會再說。”
“謝謝毛老師。”我知趣地退出了辦公室。
想著那份“聯名上書”,我的心還是平複不下來,一想到吳默翰三個字,我頭都大了,雖然我強迫自己相信他,可是那千真萬確的筆跡卻在我眼前張牙舞爪得厲害。
我轉過頭若有所思地看著離我不遠的吳默翰,他正專心地聽著課,後來大概因為我看得太久,吳默翰偏過頭,對我咧開嘴笑了笑,而我完全不明白那一笑是否另有含義。
我想我必須趁著下節自由活動課搞清楚一切,否則我今晚一定失眠。
“吳默翰,陪我上後山去,我有話要問你。”我擋開一下課就來找吳默翰的唐曉凡,不顧一切地拉著吳默翰就往外跑。
“你怎麼回事,永遠這麼慌張,就跟天要塌下來一樣,就算天要塌下來,還有我給你頂著不是?”吳默翰倚著棵樹,拍著我神情自若地說。
“你還好意思說呢,這天就是被你給弄塌的。”我坐在後山的草地上,繃著個臉,生著悶氣。
吳默翰見我真生氣,便在我身邊坐下來,拿眼斜著看我,問:“不會是我惹你了吧?”
“你說,那‘聯名上書’的簽名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你也覺得我這個班長應該‘下課’不成?”
“什麼‘聯名上書’,你這個班長當得好好的,誰要你下課了,我們班還能找出比你更能幹的班長來嗎?”吳默翰前兩句話的語氣都很重,最後一句卻是聽不出感情的單純疑問,讓人感覺很不對味。
“你別給我裝糊塗了,簽名都簽了,還能找不出來嗎,楊譯唐曉凡你不都是嘛。”我第一句話的語氣還極為強硬,後來就軟了下來,簡直還帶點哭腔。
他看著我不說話,過半天“哦”了一聲,他喊:“我知道了,你是說昨天下午的簽名,那是要求撤你班長的聯名上書嗎?”他看見我的神情充滿疑惑和不信任,接著自言自語:“難怪毛老頭發那麼大火,難怪你那麼生氣。”
“你不可能不知道的呀!”
“我真的不知道,媽的,我被他們騙了。唐曉凡給我簽名的時候,可是對半折的,根本就沒讓看上半頁的內容,”
吳默翰激動地站起來,“說實話我真是毫不知情,我當時以為是一些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呀,我——,李婺,不知者無罪,是不是?”這最後一句話的語調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是吳默翰頭一次發自內心的愧疚,透出些許乞求,顯出些許婉約,從他善意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絲雜質,我相信他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