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少有的下雨天,尤其是這種細細濛濛的小雨。
雖然是周末,費雲軍還是準時到了公司上班,話說回來,不上班又能做什麼呢?隨著這個問題的浮出他怔了一下,恍然間似乎有她環著脖子,帶著一臉討好的笑在耳邊說:“你帶人家去逛街好不好嘛?你已經很久沒陪我了……!”
甩甩頭,順便把她也甩掉,費雲軍再次告訴自己:你不是獨體,不可能為了她放棄整個家族。與費雲軍麵麵俱全的博愛相比,她的愛,太……!思緒嘎然被自己掐斷,費雲軍不敢往下想,隻好歎口氣,遠眺窗外霧籠雨織,車輛和行人在其中影影綽綽似畫一般帶不來真實的感覺,就象他至今也不相信自己真和她分手了。
再忍忍?
再等等?
牽念真正被阻斷,是在小妹費雲琳的電話打來之際。她象弓箭一樣穿刺過來的聲音又尖又快:“二哥,在哪裏?你到底請不請我們吃飯呀?千萬別說不來接我們喛,這鬼天氣,出門沒車我寧願在家泡泡麵吃……。”
費雲軍笑著答應,笑著關電腦。今天是周末,約好了陪一大家子人吃飯的。他已經在她和家族之間作了選擇,又怎麼可以,不維護自己的選擇?
七座的微型麵包車是費雲軍當時買車時的首選。座位多,基本上能把一家人都捎上,價格也符合他這樣的小私營業主的消費能力,隻不過,嘿嘿,低端車就是低端車,還沒用到一年,零零碎碎的毛病就出來了,幸好自己是做汽車修理的,保養維護方便,否則真有得受。想著,費軍遞張抹巾給副座上的父親:“爸,您幫我把邊上漏進來的雨水擦一下,密封條回去得換了。”
“靠!這鬼天氣,害得好好個周末給廢了!”大哥恨恨地在後排罵一句。他在一家做汽車裝飾品的私企上班,黑心老板隻恨不能365天24小時地剝削他們,哪還會按國家規定給雙休假日,這禮拜能讓他完完整整地休息一天就不錯了,本來還指望天氣好帶兒子去公園玩,這雨一下,什麼願望都泡湯了。
“下雨好哇,雨一下天就沒那幹燥了。”大嫂從末排大聲說,邊說邊用手摸臉頰,生活離富貴的距離太遠,她早已學會了利用一切天然的化妝品來盡力挽留紅顏。
“嗯,那倒也是,嫂嫂的皮膚是太幹了,用蘭蔻的爽膚水試試看會不會好一點。”三丫頭費雲琳以狹促為樂。
“老三!”
“雲琳!”
大哥與費老太太同時叫起來,並且兩人齊齊用不滿的眼神瞪了瞪費雲琳,蘭蔻是什麼東西他倆不知道,價格貴是肯定的,不能讓媳婦兒消費這些奢侈品也是肯定的。
費雲軍高高興興地從後視鏡裏看他的這一家子:爸爸、媽媽、大哥、大嫂、妹妹、侄子,感覺冬日的寒冷就在他們的俗話俚語裏一點點地被驅散。爸媽從小就教他血濃於水、親情高於一切,自然而然地,這一大家子人的喜怒哀樂就是他的喜怒哀樂。
“咦,那不是葉萱嗎?”不經意間,雲琳透過車窗看見了她。
葉萱,葉萱!這個名字三個月前就應該從費雲軍的世界裏消失,可乍聽之下,他還是覺得熱血沸騰。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出去,隻見惻惻輕寒紛飛細雨中,那個女孩楚楚立在一停車場的房簷下,長發、大衣、圍巾隨風輕揚,有宛如謫仙般飄逸的韻味自年輕的臉龐上流露。她就這麼筆直而又精神地站著,以至費雲軍一眼就從大街上因抵不住寒意而縮頭聳肩的路人中認出了她。
她瘦了!
她還是那樣美麗!
她孤獨?否則何以會在周末獨自處在路邊避雨。
她……
她還好嗎?
這問題來是那樣迫切,以至於不知覺中費雲軍把車停在了路邊,接著又倒回到最接近她站立的位置。
“這丫頭瘦多了!”費雲軍的父親開口。
“那肯定會喲,”大兒媳附合老爺子,用討好的口氣說:“就算美得跟仙女兒似的,最後還不是讓咱們家二弟給蹬了,不氣瘦了才怪。”
聽到“蹬”字時,費雲軍皺皺眉,張開口,又閉上,再張開:“爸,葉萱家就在附近,這雨下得不大不小,看她那樣是在等著停了再走,不如我們帶她一程吧?”他習慣了隻要老爺子在跟前則事無大小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