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鍾落座時,與樞使張廣恩對視一眼,兩人俱是在嘴角顯露輕微的笑容。
子的容顏果然不出所料,一副完全沒有睡覺的疲憊之態。
“永平,關門,有何新消息?”
子是明知故問了,永平至京師不到四百裏,關門四百餘裏,每都會有急使從薊州,永平,關門處稟報最新軍情,兩府和內廷都各有一份,大軍調度,民夫,後勤,用度開銷,諸臣皆是心知肚明。
韓鍾欠一欠身,答道:“昨日仍然是哨騎戰,不過東胡騎兵規模越來越大,嶽峙的奏章裏,東胡騎兵多聚集在大淩河一帶,將方將士,多判斷其主力若在舊錦州至大淩河一帶聚集,若如此,當是主力會戰之所了。”
在座的諸人皆是重臣,對整個北伐戰事的細節相當清楚。
從西北,河東,還有中原,山東,甚至江陵,還有京師到薊州調動的禁軍有一百五十多個軍,由近三十位廂都指揮統帶,軍隊的軍旗從關門到雲州,一路飄搖向東。
現在禁軍主力已經基本上抵關門內外,在薊州,永平,關門等處分別設置大型倉庫,設多路轉運使負責轉運糧草等軍需器械。
動員的大車超過萬輛,型車輛數萬輛,民夫從延州到雲州再到薊州,從登州到萊州再到真定和京師,再抵關門,可謂整個北方都在為這場戰事做前期的準備。
現在積儲的糧食超過百萬石,每還有民夫不停的運送物資,數十萬大軍每消耗的物資相當驚人,已經有不少州縣在抱怨運輸壓力太大,民夫本身消耗的物資也是文數字,這個時候就能看的出來朝廷並沒有為這場大型戰場準備好……子積儲的銅錢隻是銅錢,糧食,軍器,鎧甲,車輛,藥材,棉布,這些相應的物資都沒有提前準備到位,而是倉促間動員各州縣的壯丁運輸,到了入夏後是農忙時節,已經有不少民夫逃亡,不得不下令各地的廂軍在官道各處兜捕逃亡民夫,已經有殺兵造反的流寇出現,再持續下去,這種事情定然會越來越多。
道路,橋梁,都年久失修,這是王朝從盛轉衰的跡象,甚至原本運轉良久的驛站,也是馬匹草束嚴重不足,缺乏必要的人手,導致開始征調兵馬時便極為不順,耗時良久,消耗的資財也是倍增。
子和左相還有幾位重臣已經密議,兵馬糧草大體就位,隻能征收更多的糧草,馬匹,騾,驢,還有大車,不停的向前方運送物資。
所缺錢財,當在兩三千萬之譜,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向各路攤派,在民間緊急加征。
子點點頭,道:“當諭令李國瑞等,加急入關門,以防虜騎突然大至,搶先至築城地,奪得先機。”
錦州北邊多山,西邊是鬆,塔,杏等山,還有大淩河,地勢相當險峻,如果魏軍搶先在大淩河與錦州一帶築城,虜騎在山水之間極難展開主力,會戰結果不問可知。
如果魏軍再拖延下去,主力不敢輕出,虜騎越過大淩河與舊錦州舊地,至關門前都是一馬平川的平原,東邊是群山密林,西邊是渤海,就會戰態勢來,其實也適合魏軍平推,但地利便是與虜騎共用,不似推到錦州和大淩河一線那麼有優勢了。
子的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潮紅,內心顯然十分激動。
子完之後,又看了一眼韓鍾,眼中的意思相當明顯。
攤派之事,勢難避免,這般煩難事情,子當然是希望韓鍾給擔起來。
南方籍官員定然大為不滿,朝中會群起而攻,韓鍾對這事倒不是太在意。攤派是子的想法
從河北,河南,河東,秦鳳諸路官員的反應來看,對攤派當然也不會大力支持,但總歸是表現出理解與合作的態度。
畢竟整個北方的軍隊和民壯都在動員!
在江陵,士大夫們還在過著紙醉金迷,追歡買笑愜意生活,北方的戰事仿佛和南方毫無關係,
那些催科的官吏,換成胡人的鐵騎又怎麼樣?
愚民不足恤!
倒是南方朝官,需要有人壓製……
韓鍾將目光轉向子,拱手道:“臣要向陛下賀喜,前一陣東南有群盜蜂擁而至,陛下曾語心生不安,惟恐群盜荼毒福建路地方。今晨臣在政事堂看到急遞軍報,海盜已被平定矣!”
韓鍾帶頭站起身來,身邊諸臣也是一並起身,各人俱道:“向陛下賀喜。”
子勉強一笑,點頭道:“確是一樁喜事,朝廷無需再為東南懸心。”
樞使張廣恩道:“此前已經頗有東南籍大臣向樞府建言,再調三五個軍的禁軍至福建路,臣答複,有心無力,現在朝廷一個軍的調度都謹慎心,北伐大計關係國本,東南地方,實難再調撥兵馬。況且海上不靖,軍伍隻能從陸地出發,江陵等地亦要防群盜攻擊,隻能從京師一帶調撥,等禁軍趕到福建,最少也得三個月時間,緩不濟急。”
張廣恩語調帶有幾分淒涼,他最終道:“惟願北伐能夠成功,朝廷能騰出手來關注東南兩廣,群盜肆虐,此次雖敗,還得防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