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府這話,實在不成體統。”一個官員皺著眉,看著有殿閣學士著這種村夫般的氣話,感覺太不成話。
“呂公不必著急上火。”另一個官員則聲對呂問賢道:“朝廷三留之後,王公肯定離開,不久之後就會有新知府上任。建州疲敝,朝廷一定會挑選合適的官員上任,到時候徐徐調治,一年之後建州也就能恢複了。”
呂問賢冷笑道:“一年之後,咱們都早成了枯骨了。”
眾人瞠目不語,不知道為何呂問賢對流寇這麼畏懼和心。
確實是如王越所言,流寇看似聲勢浩大,其實要形成戰鬥力需要時間。新裹挾的壯丁沒有戰場經驗,氣盛則難馭,氣沮則潰敗,猶如山澗溪流,狂暴時是山洪,平時則隻是普通的涓涓細流,連孩子都能輕鬆邁過去。
現在建州和福州消息斷絕,不過料想福州方麵一定會集結兵馬,準備援救建州,建州府城這裏,隻要留意發覺流寇蹤跡,一有警訊就關閉城門,流寇多半兩手空空,還沒有攻城器械,難道能飛進城來?
呂問賢氣憤難平,他和中山王徐子先一直有通信,呂問賢多半時間在述苦,感覺自己選擇到建州實在是一個錯誤。
叫苦之餘,當然也是希望能到徐子先麾下效力……封親王後,徐子先已經有這樣的影響力,加上昌文侯府的人脈地位,將一個同知調到其餘軍州根本就不是困難之事。
數日前,徐子先派人送緊急密信過來,言及流寇之事,並且斷言福州出兵最少需得一個月,首先詔使往還就得十來,等詔使帶著詔命前來,福州方麵才能用兵,然後準備糧草甲杖出戰也要時間,一個月左右才差不多能抵達建陽附近。
建州府城在建安,距離建陽二百餘裏,等福州大軍過來,可能都是四十之後了。
這四十時間會發生多少事,徐子先並未明言,但隻提醒呂問賢,這一股流寇非比尋常,已經得到了大量的兵器鎧甲和錢糧,實力會增漲很快,不可以常理度之。
呂問賢大為驚懼,才有今日之行。
“大府雖然不懼,”呂問賢匆匆道:“本官卻以為不可不防,本官要去崇安,鬆溪一帶調集招募民壯,助守府城。”
“讓他走好了。”王越氣哼哼的道:“這膽如鼠的鼠輩!”
……
“殿下,非臣下官敢於刁難親王,實在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趙王府中,轉運使趙德邦長揖而拜,道:“府庫錢糧,月前就撥付啟程,沿途路送到京師去了。本路今年賦稅錢糧尚差一季,三司使鄭大人已經下了嚴令,十月時一定要啟行,否則必受嚴懲。”
趙德邦令人將賬簿呈上,道:“福建路一年賦額錢一千零五十三萬,糧三百萬石,絲一千挑,其餘茶,絹,紅糖等若幹,每年分四季啟運送京,第三季是七月送,第四季是十月啟行,現在府庫錢尚不足百萬貫,建州戰亂,必致賦稅不收,王越還在這時候辭官,簡直是亂中添亂,下官無可奈何,隻能請辭,並請殿下治罪。”
趙德邦也隻能請辭了,十月份要送走二百多萬貫錢,還有糧食,絲,絹,糖若幹。物資來,糖,絲,絹的份額都不太多,很容易就征收完,錢才不足百萬,上次海盜前來,趙王支用了好幾十萬,這個窟窿還沒有補上,中樞倒是認可支錢之事,賬簿上可以入帳,不成問題。但該收的稅賦,卻是一文也不能減。
此次流寇之事鬧起來,趙德邦估計轉運司庫裏的錢都不一定夠用,糧食來,用兵七萬人,民夫最少三到四倍,加起來三四十萬人,每人每就需要糧食過萬石,幾十仗打下來,消耗的錢糧最少是二百萬貫錢,幾十萬石糧。
這個開銷福建路都不一定夠,還有二百多萬的稅賦和百萬石的糧食缺口,他這個官是肯定當不下去了。
“還不僅如此。”趙德邦忍不住又道:“近來朝議傳言,因北伐用度不足要在各路攤派,我福建路向來富裕,賦稅原本就重,再攤派上幾百萬貫的加稅,下官實難應付。”
趙王當然知道攤派之事,朝廷裏南方派係的官員極為反對,認為再攤派會引起大範圍的民變,南方百姓也是被壓的喘不過氣來了。
但朝中北方籍貫的官員占多數,而且北伐關係生死存亡的大局,子和兩府的態度都是一樣,朝官們反對也隻能形成規模的浪花,掀不起大浪來。
況且南方朝官沒有領頭人,右相徐夏商已經上疏請辭,到目前為止已經是第三疏,朝廷罷地方官員是三疏為止,徐老相國這種有大儒,宗室,曆朝元老身份的相國,最少要辭讓十幾次之後,朝廷才會賜給宮觀使名頭,命禁軍護送還鄉,給老相國應有的體麵。
現在徐夏商不理事,南方籍的官員無有首領帶頭反對,聲浪越來越弱,攤派之事很快就會實行。
趙王歎一口氣,向來嚴剛的臉上隻剩下苦惱之色,徐子先退出福州,連南安鎮都退了,開始時趙王頗為歡喜,特地召見李穀,好生誇讚了幾回。
可是現在府庫用度尚需詔旨,除非朝命免除福建路的攤派和賦稅,否則趙德邦肯定支應不來,寧願辭官不做也不會出頭頂這口黑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