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盡隕,連中層武官也是百不存一,到都頭級的才剩下二百多人,這可不是萬人軍中的二百多武官,是二十多萬大軍的二百多武官,還有幾十人是直接跟隨嶽峙,可想而知,若非是嶽峙逃脫出來,二十萬大軍能跑出來的武官,怕是連二百人也沒有。
“俱是忠烈!”徐子先聞報之後,也是大為感動,拍擊船舷道:“回去之後,令軍政司和樞密院要從征將士名錄,每個將士都有資格留下姓名,此後入忠烈祠,世代受到後人的祭奠膜拜,一年四季,香火不絕,家人後代,也理應受到撫恤照應。”
王直在一旁搖頭道:“朝廷的理念與殿下不同,將門受到的恩遇照顧,便是將門子弟殉國的酬勞,至於普通將士,減免賦稅,給軍餉俸祿,也就是賣命的理由了。更多的撫恤照應,那是斷然沒有的。”
徐子先冷冷一笑,說道:“現在幕府尚沒有餘力,隻能等一等再說,過幾年之後,幕府是要將這事給做起來,從征的北伐將士,除去隨徐子威逃跑的京營禁軍之外,能撫恤照應的,幕府絕不會忽略和遺漏任何一個!”
四周諸人俱是肅穆侍立,眾人俱知眼前秦王說到便是能做到,若禁軍也能如秦王府軍那樣,怕是戰力也會上去老大一截。
此時嶽峙未至,徐子先說這些話當然也不是要邀買人心,而是出於此時此刻的真情實感。
不論勝負,不管成敗,眼前這些將士和被殺戮殘害的將士都是漢家好兒郎,他們死難於國戰,理應享受到朝廷的優待,包括身後之榮,追奠,以及對他們家人的照顧。
若沒有這些,朝廷談什麼威信,地方又
怎麼會不是一團散沙?
那些所謂的民族糟粕,苟且偷生的言論,一團散沙的民族性,不就是朝廷為了便於統製弄出來的玩意?在平時征重稅,禁百姓結社,禁民間尚武,對士兵的待遇等同於乞丐,戰死者沒有榮耀,也顧不了家人,到軍隊慘敗,士無戰心,地方無抵抗之力時,又反過來怪軍隊武力不足,地方沒有抵抗效死之心……真是什麼便宜都想占足了,世間哪有這般道理?
“見過殿下。”
“見過太尉。”
此時此刻,嶽峙憔悴異常,與徐子先見禮之時,先抱拳躬身,待徐子先起身後他才後起身,禮節之上,相當的恭謹客氣。
嶽峙身上有創痕,數日夜指揮大軍突圍逃命,心理和身體都是受創頗重,而此時在船上見徐子先時,神色已經是相當的平靜淡然。
“此事隻能是如此結果了。”徐子先對嶽峙道:“我們已經盡了全力,艦隊在海上也救不得人,消耗亦大,隻能回轉了。”
嶽峙沉聲道:“殿下和節帥並無天子和兩府安排,自行來救逃亡將士,我等獲救之人,還敢妄圖更多?隻是可惜……”
嶽峙臉上顯露痛苦之色,甚至略顯猙獰。
消息不通,李國瑞和嶽峙等人完全不寄望於朝廷的救援,事情是很明顯的,禁軍主力被困,然後榆關,寧遠要緊,朝廷也會逼剩下的禁軍強行突破東胡防線,那也根本是辦不到的事情,所以他們根本未指望過援兵。
攻錦州的一役,傾盡全力的攻擊,所圖的是錦州城裏的那幾萬石糧,節省一些吃可以再撐一個月時間,甚至到四月時,到處都是野菜野果,大軍可以撐四十天以上的時間。
背倚堅城,挖壕自守,東胡人也是無法強攻下來,拖延時日之後,很有可能東胡人也筋疲力盡,耗光國力,不得不撤軍。
最後的結論當然是理想化了一些,事實上徹辰汗也不是那種虎頭蛇尾的人,就算得錦州糧食再拖一兩個月,最終的結果怕也是沒有太大的改變,但在李國瑞和嶽峙看來,總算是有一線生機,能搏總是要搏一下。
結果也是不如人意,大軍並未突破,隻能再轉向從鬆塔諸堡間逃亡,也是僥幸逃出萬餘人出來。
嶽峙難過之處就在於此,若是早知在海邊有大量船隻來救,當初就不去攻錦州長壕,全軍主力攻鬆塔,哪怕死一多半人,總不至於隻剩下萬餘人逃出來,最少也能逃出三四萬人,局麵要比現在好的多。
就以朝廷來說,多二三十個軍的主力精銳禁軍,北方的防線壓力也是要減輕不少,也不會至躺倒挨捶,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嶽峙輕歎一聲,情緒也是漸漸平複下來。
他和李國瑞也不是神仙,知道海上有這麼多艦船來救,這樣的事朝廷根本不可能去做,他們也未料想到秦王殿下會做這樣的事。
在此之前,嶽峙和李國瑞也是經常談起秦王,認為是宗室的希望,將來大魏若扛不住壓力丟了北方,光複中心的希望,怕是就落在這位開府親王的身上。
但不論是李國瑞還是嶽峙,眾人均是沒有想到,秦王居然在此時就介入了北方戰場,這一次雖然隻是海上行船,府軍隻三千餘人上岸小試牛刀,但從秦王的調度和反應來看,果然也是對的起此前李國瑞的認可和讚賞。
對嶽峙來說,其也是對眼前這位開府親王充滿敬佩,同樣也是充滿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