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先長笑一聲,將弓箭收起。
盡管殺死六人,他心中並無不適,毫無愧疚之意。
這些匪盜,平時就是作奸犯科,沒有一個良善之輩。所犯之事雖然沒有死罪,但欺男霸女,多行不法,今次聚集來襲,死不足惜。
對殺這樣的人,和殺雞屠狗,沒有任何區別。
不知不覺間,徐子先的心態也是發生了轉變,第一次河口之戰時,看著人被斫頭後的脖頸,身上沽沽流淌的鮮血,麵色猙獰的首級時,徐子先還感覺相當不適,甚至有要嘔吐的感覺……這並不是誇張,當一個從未見過那樣場麵的人初次經曆時,有不適感才是相當正常的事情。
事後十餘時間,徐子先每次吃飯時都仿佛能聞到血腥氣,但他強忍不適,與所有人照樣談話事,將那些負麵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
到這一次時,盡管鼻間還是聞到強烈的血腥味道,徐子先已經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了。
徐子先從福船船頭跳下,雨幾乎已經停了,所有將士陸續下船,心翼翼的用準備好的幹布抹幹淨弓箭上沾上的雨水,然後把弓箭放入插袋,好生保管起來。
對武器的重視也是極為重要的課程,看起來身邊的牙將們都學習的不錯。
吳畏三和金抱一兩人圍了過來,金抱一臉上滿是不屑之色,他指指身後,對徐子先道:“世子看,韓炳德嚇慘了。”
江防營的人其實也差不多,現在那些漿手才站起來,一個個麵無人色的看向四周。
江麵上還有撲騰的人群,不少已經淹死了,屍體順著江流往下飄浮著。
到處是破損的大哨船,無主的船也是順流而下飄浮著。
流血的屍體還在沽沽流淌著鮮血,一縷縷鮮血流入江水中,將半個江麵染紅。
“韓統製。”徐子先笑一笑,道:“淹死的賊眾砍下首級,一顆腦袋值五貫錢,俘虜可以押到采石場,鐵礦場換錢,那邊的官吏會很高興,還能得個不的人情。”
韓炳德原本嚇的發抖,徐子先這麼一,他立刻鎮定下來,對那些發楞的廂軍們道:“還在等什麼?趕緊撈人,砍首級!”
廂軍們也省悟過來,他們可能是從未打過這樣酣暢淋漓的水戰,對麵的賊眾無一戰之力,這是很新奇的經驗,他們一時都沒有醒悟過來。
福船趕緊調頭,漿手和弓手一起合作,將一具具屍體撈上來,把撲騰掙紮的賊眾用撓勾給勾上來。
在罵聲中,廂軍們開始剁砍人頭,甚至為了省事,還活著的也一並斬首,韓炳德在怒罵著,賣活人也是一筆大財富,不能輕易浪費了。
徐子先臉上露出輕蔑的笑容,不再理會這些人,大步向前而行。
江邊全是一人多高的蘆葦蕩,淺水區也能停泊船,很多賊眾的哨船原本就藏在漫長江岸邊的蘆葦蕩裏,涉過及膝深的淺水區後還得趟過淤泥區,最終踏上江灘,往岸上攀爬。
百餘人都相當沉默,默默跟在徐子先身後往上攀爬。
金簡等人則是一直護衛在徐子先身側,高時來手中的盾牌一起高舉在徐子先的身側。
夕陽斜下,這個時候如果有暗中射來一支弩箭,對眾人來就是不可饒恕的疏忽。
徐子先本人倒不是很在意,那些無賴遊俠要是有出息,剛剛在江上好歹要做出一些象樣的抵抗,而且就算有悍勇之徒潛伏著,在昏黃的光線下想在幾十步百步外射中徐子先,也幾近於癡人夢。
踏上江堤之後,鼻間就是迎來一陣焦糊的味道,這也是穀口鎮特有的氣味。
從穀口到南平一帶,由於雪峰山脈有鐵礦可采,四周十幾個鎮子到處都是煉鐵的高爐,氣味當然難聞。
靠近這些鎮子的山脈幾乎全部是光禿禿的,成型的樹木早就被砍伐一空。
鎮上的人也不乏抱怨,因為煉鐵業的關係,現在鎮上的居民想砍伐一些樹木來燒炭取暖也很困難,日常煮炊的木料也相當難得,主要都是靠稻草,在福建一些煉鐵的地方,草束價格比別的地方要貴的多,一捆草居然能買好幾個銅錢,在荊湖南路和浙西路都是不可想象的情形。
江堤邊上雜草從生,灌木也是一從從的,都幾乎有半人高。
從南安,水口兩處延伸過來的官道在穀口這裏變得凹凸不平,這是常年由馬車碾壓造成的情形。
昏黃的光線下,灌木邊上有大群的騎士牽著馬在等候著。
張虎臣大步迎上來,向徐子先行了個軍禮,臉上露出十分高興的神色。
張虎臣道:“適才江麵上激戰聲很是響亮,屬下心裏也委實有些擔心,還好有老金老吳他們跟著,料想不礙的……”
吳畏三笑道:“適才我們可是沒出什麼力,世子自己親自射死了六個匪盜。”
金抱一臉上興奮之情未消,揮了揮拳頭,沒有出聲。
自打老南安侯逝世後,侯府的牙將普遍消沉下去,到此時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更遠大更光輝的未來。
“閑話不多。”徐子先道:“馬匹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