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聽到外間的吵鬧聲時,徐子先令一個牙將出門打聽。
片刻之後,牙將滿臉激動之色的折返回來,抱拳道:“君侯,是齊王殿下坐著肩輿從王府出來,不少護衛跟隨,更多的是百姓簇擁圍觀,眾人歡呼雀躍,是以十分吵鬧。”
徐子先騰地一下站起來,問道:“齊王是往安撫使司去了麼?”
“不是,是往提刑使司……”
“我知道了。”
徐子先問出口之後便知道自己問錯了。
若是找林鬥耀布局針對趙王,當然是輕車簡從……林鬥耀不會去齊王府,自打事情出來之後,這個安撫使就直接消失了,隻是暗中在調集親附安撫使司的兵馬準備應變。
自韓炳中被去職之後,林鬥耀的權勢也受到了一定的影響,若是齊王一去,趙王驟然發難,林鬥耀連自己的安全也不能保證,當然不敢輕舉妄動。
但若齊王主動上門,展現足夠的誠意,雙方合作,還是能在今夜完全鏟除趙王的勢力。
若去安撫使司衙門,齊王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甚至應該是請林鬥耀秘密至齊王府,定計決疑,商量大計。
徐子先心煩意亂,知道自己猜測的沒錯,齊王淡化自己中毒與趙王的關係,從提刑使司走一圈,將此事置以國法,而接下來就是看林鬥耀的動作,看其有無決斷之力。
若有,則事情基本上就定局了,齊王之後,半勢力被趙王接收,大半被林鬥耀拿走。
聽到齊王出門,徐子先卻是毫無高興的表示,隻是略微一點頭,道:“明福州府城應該會戒嚴,林鬥耀若是連這一點也做不到,那就不配當這個安撫使……金抱一,你是老牙將,持我的名刺到安撫使司去一趟,要一張明早出城的文書。”
金抱一起身抱拳答應著,陳佐才略微一征,接著也是點了點頭,陳道堅不太明白,問道:“君侯,大局未定,我們就急著出城了?”
徐子先歎氣道:“齊王殿下布局已成,底下就是折衝交易,確定殘局,我留在這裏就是不可測的風險和變數,不管是我悍然調兵入福州,或是趙王忍不住要對我下手,對齊王來我都是個變數,我明早不走,他老人家會親自過來勸我走,到時候我是走還是不走?我走了,方便他老人家替我要好處,這個當口,不管是趙王還是林鬥耀,他們都會順順當當的答應下來的……”
徐子先麵色冷峻,心中除了對齊王的敬佩外,也是深恨自己發展還是太慢。
若此時東藩和岐州港口開發已成,水師成型,等若大勢已成,管你趙王還是安撫使,隻要實力夠了,不鳥他們又能如何?
現在這個當口,大魏尚未到兩年後各處紛紛半獨立或自立的大亂之時,中樞和子威信猶存,眼下這件事,其實齊王的做法最為穩妥,也是一個最佳選擇。
“這是殿下最後的選擇。”徐子先環顧眾人,道:“諸君,時局形勢如此,讓我們好好經營東藩吧。”
“是,君侯。”在場的人俱是起身,一起抱拳應諾下來。
……
福州的四月初已經相當炎熱。
徐子先早晨起身時,感覺身上有一層薄汗,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外。
硬木製的臥房門都是陳舊斑駁了,這座侯府已經超過了四十年,很多物什家俱已經是陳舊不堪。
徐子先腦海中的回憶,還是這座侯府最為深刻。
後園的池塘到了夏季蛙鳴不斷,岸邊的石塊底下很容易逮到蛐蛐,用麵團粘樹上鳴叫的知了,抓蜻蜓,蝴蝶,十歲以下的男孩兒,玩這些就能輕鬆耗過一整個白。
當時妹還,剛會走就跟在徐子先身後,蹣跚學步的年齡,手張開,等著徐子先把粘下來的知了交給她。
父親徐應賓坐在後園的涼亭下,坦胸露腹,飲著冰鎮的果子酒,與剛上任不久的奉常李儀對坐下棋。
母親在臥室裏睡著,時不時傳來她的咳嗽聲。
眼前的空氣似乎折成一道道漣漪,舊日的時光凝聚成實質的畫麵,在徐子先眼前浮動著。
很奇怪的是,雖然後世的知識經曆一直未曾忘懷,現在的徐子先在情感認同上卻是越發和前世的南安侯世子重疊起來了。
“君侯,府城今戒嚴了。”金抱一匆匆趕至,稟報道:“不過林安撫使親自見了我一麵,將出城的文書給了我。”
“很好。”徐子先瞥了一眼,並不怎麼放在心上,他道:“各人準備一下,一刻鍾之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