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烏雲滾滾,雖然瞧著還沒打雷閃電,可這天說變就變,下一刻落下雨來也不是不可能的。隨二丫頭挎著籃子急著忙著往家趕,她身上穿著的粗布碎花裙還是過年時候母親給做的新衣,這若是弄髒了,非要心疼死不可。
低著頭,盡量往幹燥的地麵上走,隨二丫頭繞過田埂往坡上去,她家就住在山坡的一處茅草屋裏,離著村裏別人家都要稍微遠一些,平日裏也與村裏的大多數人不怎麼來往,所以她一直在村裏都瞧著形單影孤,與普通的小姑娘不太一樣,讓別人覺著她古怪,不好親近。
隨二丫頭上輩子肯定不叫這個名兒,可是這輩子周圍所有人都沒什麼文化,再說這裏的女人一般都沒有什麼正式的名字,大多都按照排序喊著,她到是有個小名兒,是爹取的,隻是那名字她輕易不肯讓別人叫,總覺著怎麼聽怎麼別扭還不如隨二丫頭呢,因為那小名,叫做辮兒。
“你瞧瞧,那是不是隨獨龍家裏的閨女?”路過一排農戶,屋簷下站著兩個女人,都是統一瘦幹瘦幹的,隻是身上的衣褲一個土黃一個灰色,其中土黃衣褲的瞧著隨二丫頭過去,忍不住用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女人笑著道。
“哎,還真是呢,嘖嘖……這天兒都要下雨了,還在外頭跑著呢。”站在一旁的女人定眼一瞧,忙點頭說道。
“她能不跑麼,家裏有那麼個拖累的老娘,她爹整日也不知道做什麼勾當,時不時就不在家,她家又沒個立門戶的,連畝地都沒有,她要不自己出來找食兒吃,怕是早死了。”穿土黃衣褲的女人嘻嘻笑著,帶著惡意。
“可不是麼,聽說她自己的婚事都想自己找,說是看中了鄰村的王小木匠,人家那是什麼人物,年底可就要‘比對’了,這說不準就比去了餘島,那往後王家一家子還用愁麼?這二丫頭當真做著美夢呢。”灰布衣衫的女人壓低了聲音說道。
“嘖嘖,臉皮可真厚,果然是個沒娘教的……”土黃衣褲的女人忍不住嘲諷道。
隨二丫頭腳步一頓,原本想要假裝沒聽見的,卻在這會子回過頭來看著那土黃衣服的女人,冷冷道:“你說誰沒娘呢?”
土黃衣褲的女人沒想到二丫頭居然有了反應,這當場被人抓住自己說閑話,頓時就有些尷尬,可她平日裏在村子裏潑辣慣了,隨二丫頭雖然今年十五可瞧著細胳膊細腿的,又隻有一個人,她便梗著脖子大聲道:“怎麼和你嬸子說話呢?說你沒娘教就是沒娘教,就跟野地裏長得似的,也難怪你奶你爺爺不待見你,瞧著就不是什麼好玩意兒。你娘也不是個省心的,病了那麼久,拖著老隨家,怎麼不趕緊弄個褲腰帶吊死了,也省得害了別人自己也跟著難受。”
隨二丫頭從籃子裏摸了東西出來,直奔著那土黃衣服的女人就衝了過去,那女人身邊的灰布女人嚇得臉都白了,一把拉過那土黃衣服的女人閃到了一旁。
“二丫頭好好說話,別……別動手啊,你栓三嬸子不過說笑呢,你可別當真啊。”那灰布衣服的女人剛剛就有些後悔,這會子更是雙腿都有點打抖了。
隨二丫頭將手裏的東西在手裏掂了掂,正是一把磨得光溜的木錐子,嚇得栓三嬸子靠著那灰布女人一句話都不敢說了。
也沒真打算怎麼著,加上天上瞧著真要下雨了,隨二丫頭又看了栓三嬸子一眼,便拎著籃子往土坡上走了。
瞧著隨二丫頭離開,栓三嬸子瞧著人幾乎看不見了,才叉著腰大罵道:“沒娘就是沒娘,怎麼著還想打我不成啊,那麼個整天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有不跟沒有一樣啊,還不興給人說!!做娘的不是個好東西,丫頭也是個畜生玩意!”
“得了得了,可別再說了。”灰布衣衫的女人拉著栓三嬸子心有餘悸道:“下次還是別在她跟前說了,誰不知道這丫頭屬狼的,從小就悍的很,別說旁人了,就是她奶她都打過,隻要誰說一句她娘的不是,她就能跟人家拚命。要我說啊,她爹隨獨龍被趕出家門,指不定就是她害的。”
“早晚作死的命!”栓三嬸子看著土坡的方向啐了一口,轉身與那灰布衣衫的女人進了屋子關上了大門。
隨二丫頭現在沒空管別人,她進了屋子就聽見母親在裏頭咳嗽,那聲音就跟拉風箱似的,一陣陣的抽,雖然二丫頭從小聽到大,可還是聽得心揪揪的急忙跑了過去。
先給母親倒了杯水,又給她順了順背,直到母親氣息緩和了,隨二丫頭才道:“娘肯定是今兒下床了,不然前幾日咳嗽可沒那麼重。”
隨二丫頭的母親姓沈,是鄰村的姑娘嫁到了隨家村,自從生了二丫頭之後身子就垮了,一直拖到二丫頭十五了,身子還沒利索起來,更沒給二丫頭添個弟弟或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