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相公論
我立即從娘懷裏爬起來：“不單要人品好，更要相貌好！”
娘一愣，卻是爹斥道：“胡鬧！要相貌有何用！”
我皺起臉：“可是爹，女兒的容貌本已及不上娘的一半——”迅速拿眼尾掃一眼小七，“——的一半，再要找個鍾馗再世一般的相公，您說會給您生個什麼模樣的外孫兒？到時候您瞧著外孫兒心煩，瞧著我相公更心煩，那該如何是好？”
爹瞪圓了眼睛，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隻聽旁邊一聲輕笑，小七道：“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子逍，你可認得幾個相貌好人品又好且還未娶親的朋友？”
小六眼珠一轉，笑道：“自然是認得的，不但認得，而且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說著擺了個玉樹臨風的姿勢，故作歎息狀，“此人美如冠玉、風度翩翩、家世清白、神勇威武，實乃天底下第一號的好男人，隻可惜是小八的親生哥哥，怕是有些不妥。”
我就知道……
不等我投去鄙夷的視線，小七已經恰當好處接道：“這倒是無妨，古有伏羲女媧，現南方外族中亦有兄妹成婚的習俗，六道輪回，眾生平等，並不違背天意。”他望向我，柔聲細語，“蘇蘇，你可願嫁與我？”
小六一口氣噎回去險些沒嗆死，我幸災樂禍。別看小六上了江湖金龜榜，論起在柳葉山莊丫鬟婆子中的風評，他卻當真遠遠不及小七。不提別的，單說四大丫鬟，除了娘房裏的書兒以外，其餘三個都是清一色的小七派，連自小伺候小六的畫兒都看到小七就臉紅，兩人分明長得一模一樣，可見柳子逍做人實在是大大的失敗。
當然，若要我來說，比起小六那金元寶似的打扮，小七一身清靜白衣怕是多少為他加了些分。
見我們越說越不像話，爹重重咳嗽一聲，娘也笑著打了我兩下，道：“玩笑話先放到一邊，蘇蘇，你喜歡相貌好的男子並沒有什麼錯，隻是相貌對於男兒畢竟不似女子這般要緊，家世倒也罷了，最著緊的便是知情識趣、懂得疼人，殊知你嫁過去便是他們家的人，爹娘與哥哥再護不了你，若遇著個對你不好的，成日在外頭沾花惹草，將你拋下不管，那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又有何用？”
一席話聽得我低下頭來。我雖不愛碰那些四書五經，卻甚喜歡讀些野史話本、戲曲折子，裏頭固然有不少才子佳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卻更少不得飛黃騰達後忘恩負義、拋妻棄子的負心男子。
正所謂：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尋其凰，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棄糟糠？
想著想著竟有些惶恐，我拽緊娘的袖子。
“娘，女兒不要嫁人了，我留在柳葉山莊伺候你們一輩子。”
娘拍拍我的手，口吻甚是柔和：“傻孩子，娘倒是願意留你，可做姑娘的哪有不嫁人的道理？”
那邊小六像是如夢初醒，也幫腔道：“小八不怕，哥哥定會替你尋個天下第一的好相公！若那人敢欺負你，哥哥們一定打得他給你下跪認錯！”
見他一副目眥俱裂的模樣，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心裏頭的難受不由減了幾分，爹與娘的麵色也和緩了些，娘笑道：“若蘇蘇真嫁了個這樣的相公，就算你們兄弟二人替她出頭又有何用？定要在成親前看清楚了才是。蘇蘇，此事為娘幫不了你太多，隻有三句話惟願你記著，你可願聽一聽？”
我連連點頭，娘親縱橫柳葉山莊數十年，將爹馴得服服帖帖，連侍妾也沒敢納一個，想來必定很有幾分本事，若能得娘真傳，何愁尋不著良人？
隻見身邊小六小七也俱是斂眉肅目、洗耳恭聽，想必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免得將來給嫂嫂壓得翻不了身。
娘麵帶微笑，娓娓道來：“第一，尋相公，除了會疼人以外，更須看重的便是要行得正、坐得端、靠得住，不可朝秦暮楚、見異思遷，不可浮頭滑腦、油腔滑調。”
我思忖片刻：“娘的意思是要照著小七的模樣找，絕對不能找小六這樣的？”
“難得一點就通。”小七微笑道。
小六悲痛欲絕。
娘又道：“第二，外頭男子不同於你兩個哥哥，交往之時切記要當心，萬萬不能給輕易占了便宜。倘若遇到登徒子，一定要打哪兒來揍回哪兒去，若是打不過，便喚你兩個哥哥出手，再打不過就快些跑，千萬莫要忍氣吞聲，教他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