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好看論
水叮當笑道：“我已經說完，該輪到你了，快說快說，可不許耍賴。”
我正在替小六犯愁，隨口答了一句：“哦，小七說我長了一顆當外貌協會會長的心。”
她歪了頭：“外貌協會是什麼？”
我想一想，琢磨一下措辭道：“就是要長得好看，別的都好說。”
這麼怪的詞自然又是小七從不知哪裏的怪書裏翻出來的，其實他的話給我隱瞞了一半，原話是“有當外貌協會會長的心，卻沒有當外貌協會會長的命”，還說我成日隻會對著話本裏的佳人流口水，自己卻白瞎了一雙眼，壓根辨不清哪個是衛璧人哪個是包黑臉。不過反而言之，雖然我沒有當會長的命，卻不妨礙我有一顆當會長的心，不如說正是因為沒有當會長的命，才更有當會長的心。
正所謂，不知其美，反思其美，柳家小八也。
聽我說著，水叮當思索片刻，又問：“蘇蘇妹妹所說的好看，是要好看到什麼樣兒的呢？”
她這麼一問，我頓時眉飛色舞，如數家珍：“必定要目若朗星、麵如冠玉、玉樹臨風、風度翩翩、龍章鳳姿、卓爾不群、擲果潘安、看殺衛玠、絕代傾城、仙人之姿……”
她越聽神色間越是茫然，我隻好簡而言之，說：“總之就是任誰瞧上一眼就會神魂顛倒、魂飛魄散！”
水叮當又仔細思忖片刻，忽地兩眼一彎兩手一拍，笑道：
“我知道了！就跟六公子與七公子那樣？”
我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我驚疑不定地看著水叮當，卻見她滿麵笑容，我腦子裏的念頭轉來轉去，又想小六小七的確常常氣得我神魂顛倒、魂飛魄散，又想水叮當大約不該是這個意思，莫非是在故意討好我？又想難不成真是有感而發？她見著小六小七時覺得神魂顛倒、魂飛魄散？
受了這麼一通驚嚇，這天夜裏我睡得不大好，做了無數個稀奇古怪的夢，一會兒夢見水叮當同小六拜堂成親，一會兒又換做小七，一會兒又生了許多個奶娃娃，要我給他們取名字，一會兒又說那些孩子其實並不是小六的，而是小七的，而我才是他們的娘，一會兒小六又一臉春（晉江）色地過來，衝我飛著秋波，道：“你瞧我可是神魂顛倒，魂飛魄散？”
……
第二日早起出門，小六小七都盯著我的臉，小六咋舌道：“你昨兒晚上睡覺打拳打到臉上去了？怎麼多了兩個大黑眼圈？”
剛起床我本就頭痛欲裂，又心有餘悸，於是不想理他，水叮當攙著我笑道：“準是做了噩夢，半夜裏忽然緊緊摟著我，還一個勁兒地喘氣，可是嚇了我一跳。”
小六眉毛一擰：“你摟著人家姑娘做什麼？”
一見他這模樣，我心裏忽然來了氣，惡狠狠道：“我就摟了怎麼著，有本事你也摟呀。”
我倆跟鬥雞似的互瞪，最後小七淡淡道：“你們若喜歡這樣瞪著，我們便在這裏多住一日。”
兩隻鬥雞頓時泄氣，乖乖上車去了。
剛過午時不久，我們便入了金陵的城門。正所謂“逶迤帶綠水，迢遞起朱樓”，金陵貴為前朝古都，較之安慶又是一番繁華景象，正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大道通衢寬整，車馬流水不息，大紅的燈籠在簷下一盞盞地掛過去，教人看著心裏便喜慶熱鬧起來。我又如當日到安慶一般看得目不暇接，水叮當則瞧著直我笑，不時告訴我這邊的酒樓金陵馳名，那家的首飾鋪價廉物美這家卻是物廉價美，又道：“若是蘇蘇妹妹喜歡，我這幾日便領你四處逛逛，這兒好玩的地方可多呢。”
我唰地回頭，兩眼放光：“當真？”
“當假！”
門簾嘩一聲給拉開，小六瞪我一眼：“到了，下車。”
我這才發現咱們已經進到了一間大院子裏頭，旁邊還停著好幾駕馬車，看樣子又是一家客棧。我們下了車，找掌櫃定了三間房。我本以為是我與水叮當住一間的意思，誰知剛剛把小七送進房間，小六便說要帶水叮當回家。
我說：“啊？”
“啊什麼啊？”小六一扇子敲到我頭上，哼道：“既然到了金陵，水姑娘自然該回家了，難道還留下來陪你一道瘋？”
我覺得他這兩日有些不大對勁，尤其是帶了水叮當回來以後，整個人不知搭錯了哪根筋，要不就是傻笑得停不下來，要不就是一個勁兒地責備我，連打人都比從前痛了十分。我琢磨著暫且不同他計較，便道：“就算回家，我也可以去尋她出來。”說到一半我眼疾手快地躲開又要落下的扇柄，肩頭卻還是吃了一記。小六像是不滿意，又抬起左手往我眉間一彈：“人家這回遭遇這般橫禍，爹娘不知有多惦記，她又受了驚嚇，自然要在家裏多歇一陣子，怎能馬上出來同你玩？你想找她也行，三個月以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