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紅粉論
回到客棧,我二話不說撲身按向小六,兩手成鉤一把抓向他麵門,小六順勢將我腰一摟,轉了半圈卸去力道,也不管在他臉上捏來捏去的兩隻爪子,笑道:“怎麼一回來就投懷送抱,難道終於發現你哥哥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
我不語,將他的臉蹂(晉江)躪半晌,悻悻鬆開。原本還想會不會是別人戴了張江湖傳言的□□,卻失望地發現竟然沒有。
小七懶得理會我們,目不斜視地穿過門口去了隔壁房。我從小六身上下來,依然狐疑地盯著他,他啪地打開小金扇子往臉邊一遮,嬌羞道:“姑娘眼神這般火熱,倒教小生好生羞澀。”
我於是總算放下了心,臉或者可以作偽,這等喪心病狂的不要臉卻是普天之下獨此一家,我點點頭,轉身回房。小六意猶未盡,在後頭喊:“姑娘這麼就走了?姑娘再來啊!”
我聽得一個寒戰,忽然想起方才在客棧門口,苗佩佩也說會再來找我,但瞧她與小六依依惜別的那個勁兒,比起從前的我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哪怕是個傻子,也看得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到這裏,我又倒轉回去,站到小六跟前,看他那一臉笑意盈盈,不知怎麼卻有些難以啟齒,我躊躇半晌,用與蚊子哼大致相當的聲音嗡嗡道:“我還、還是更喜歡水姐姐些……”
小六一呆:“啊?”
我也是一呆:“啊?”
小六一雙眼睛眨巴眨巴:“你剛說什麼?”
我繼續聲如蚊蚋:“那個、苗姑娘她……我……”
小六支愣著耳朵,總算聽清“苗姑娘”三個字,也不管我後麵說什麼,眉間一肅道:“她可是對你說了什麼?”
我又是一呆:“說什麼?”
他狐疑打量我半晌,點一點頭:“沒有便好。”
我聽得莫名其妙,不由琢磨他這般緊張,莫非苗佩佩應當要對我說些什麼?那是她沒有說,還是說了我卻並沒有在意?
這種時候便恨自己怎麼偏偏生得這麼蠢,沒接著娘的美貌不說,連聰明也一星半點都沒接到,若是能有小七一半的聰明,大概便什麼都明白了。
正胡亂猜測著,又聽小六道:“你剛說佩佩怎麼了?”
這話其實十分平常,但我聽著卻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刺耳,像是有根繡花針往心尖上紮了一紮,心裏頭一慌,語氣也平白生硬了許多,道:“我喜歡水姐姐,你娶她當大房吧,苗佩佩當姨娘便好了。”
當時小六那兩個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的模樣實在有趣,可惜我沒能笑出來,到後來我卻發現著實還是應當笑一笑,當時沒有及時捉住機會,越到後頭,我便越發地笑不出來了。
之前苗佩佩說要再來尋我玩,我原本以為她也隻是隨口“客氣客氣”,誰知居然真的來了,而且就在第二天。這日我難得晚起,腦子還沒有清醒過來,坐在床上發呆,小六不知從哪裏挖來一小塊麥芽糖,拿兩根手指吊在我跟前一晃一晃,看得我煩躁不已。我早上脾氣總是有些壞的,小六卻淨愛挑這種時候逗我,每每給打得滿頭包也不知悔改。既然他如此盛情,我自然不好推卻,眉毛一豎便嗷一聲撲了上去。
這時門砰地一聲響,那金石相擊似的聲音極高亢地踏了進來。
“妹妹!姐姐尋你來……了逍遙大哥!?”
我掙紮著抬頭,從一片霧煞煞裏分辨出了那個萬紫千紅的人影,剛要開口,苗佩佩已經尖叫起來:“你在做什麼!?”
這一聲吵得我頭痛無比,我晃一下腦袋,模糊想起嘴巴裏的那一團應當是剛剛小六得瑟了許久的麥芽糖,似乎還有他的手指,這實在也不能怪我,誰叫他手指生得那麼白,同麥芽糖竟然是一個顏色,我腦子本就還糊著,一時咬多了也屬無可奈何。
我張開嘴,小六把手拿出去,衝我笑道:“我還當自己養了個妹妹,誰知竟是條會咬人的小狗。”
我不理他,自顧自舔著糖果,這廝總算還存了丁點良心,沒把糖也一道挖出去,隻見苗佩佩慌忙上前關懷,又拿出帕子替小六擦手,小六也溫言安撫她,我看著沒趣,含著糖轉出去尋小七。
小七自然又是在看書,他這一生若能活到八十歲,那麼其中大約有四十年都在開卷有益,見我進來,他便將書收到輪椅扶手下的小書架子裏,再搖著輪子過來,道:“今日倒是賴床許久。”
我呃了一聲,道:“那個苗佩佩……”
他也不多聽,拿眼睛往門外瞥了一瞥,道:“你便是不願當燈泡,隻怕也不得不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