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十六、娃娃論(1 / 2)

二十六、娃娃論

他不為所動,笑道:“過來。”

我不敢再說,隻能老實上前,好在雖然搖光從不給文曲君麵子,文曲君卻似乎對搖光這娃娃有些忌憚,雖說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每回搖光拽著我不放的時候,文曲君雖說麵色難看,卻也不會多說什麼。不過就我而言,卻很難說是去看文曲君砸桌子更好,還是給搖光欺負著玩更好。

我依著他的話跪到床上,搖光扭了一扭,將腦袋枕在我膝蓋上,而後闔上眼皮、雙眼迷離,極是饜足的模樣,我低頭瞧著他這樣,忽然便想起那日他說我長得像他娘的話來,某個角落中忽地便生出一點懷疑——莫非那竟是真的?

回想起來,這幾日以來,我除了給文曲君吹曲子外,最多的還是給搖光呼來喚去,支使著做這做那。從前在柳葉山莊,我是莊子裏的小姐,事事都有棋兒伺候著,這幾日卻事事都在伺候搖光,一大早便要去喚他起床、服侍洗臉漱口更衣穿靴,而後便是喂飯喂茶添水減衣,他像是忽然間成了個三歲孩童,連從我房裏到他房裏的這幾步路都要牽著我的手才會走。

我並不知道他到底多大,雖然看著像是六七歲,但一舉手一投足、說話做事卻是一派的刁鑽老成,隻能從麵上偶爾的幾個笑容與撒嬌的口吻中才能尋出些許稚童的天真,卻又假的很,一瞧便知是刻意做出來的,就這點來講,他與小六倒或許能交流幾句。小六也喜歡有事沒事做作一番,卻多為逗人開心,瞧著也是好氣又好笑,而搖光演起來雖然也有幾分可愛,卻更教我脊背發涼,總覺著在這張稚嫩的麵容後頭還有一張臉,抿著唇、勾著嘲諷,冷冷地衝我望著。

莫不是最近嚇得狠了,平白的草木皆兵?

正發著呆想著,忽覺搖光動了動,一定神卻見他伸手直衝我臉上摸來,我下意識要躲,他擰起眉毛喝了一句:“別動!”

我一抖,不敢再動,隨即便覺得嘴唇上一點粗糙的觸覺,從左到又右轉了一圈,先頭還好,最後卻是狠狠一擰,痛得我一個哆嗦。

搖光縮回手,眼睛晶晶亮亮,笑道:“腫得像個大棗,真難看。”

我撇開眼睛,不用他說,我自己也是知道的。雖然已經不敢再照鏡子,嘴唇上那火辣辣的痛覺卻不會安生,這三日裏頭從早到晚地吹笛子,已不知吹了多少遍,嘴巴裏又幹又澀地也不敢要水喝,第一日格外難熬,第二日更是痛得厲害,到了今日倒好了許多,想來不是漸漸習慣,便是痛到麻木了。

搖光忽地骨碌爬起來,傾著身子,兩手撐著我腿上,一張臉就要貼過來,我嚇得要推開,胳膊卻立刻給抓住,那兩隻手比我的還要小上不少,力氣卻大得嚇人,跟鐵鉗一樣箍在我小臂上,像是馬上就能將那一圈挖出來。我給拽低了身子,驚恐地望著他,卻見他湊過來,伸出櫻桃果一樣的紅舌頭,在我嘴上軟軟舔了一舔,而後神情間顯得若有所思,問:“痛不痛?”

我閉上眼,淚水簌簌落下:“痛。”

隻是個小娃娃而已。

我安撫自己。

沒什麼要緊的,隻是個小娃娃而已。

即便一直與小六小七那般親密,卻也知道有些事不可以做,幼年時小六偶爾也會親一親我的臉頰,大了以後便再也沒有。離家以前娘曾叮囑我千萬莫給人輕薄了去,出來後小六更是反複囉嗦了許多遍,那時隻覺得煩不勝煩,現在才知道原來竟然這麼可怕。

而且我竟連一個不字都不敢講。

不僅這個,更有甚者,搖光與我一樣,每日都要沐浴,卻不用清水,而要往水裏撒一種秋香色的粉末,調成黑乎乎的一小桶藥浴,氣味十分怪異難聞。第一日的夜裏,華清給他調好了水,我收了他換下的衣服正要出去,卻給他叫住,說要留在旁邊加熱水。

於是我便在旁邊坐了一會兒,又聽他說:“過來伺候。”

我愣了一愣,又見他略揚了下巴衝我道:“過來。”

白日裏才給打得吐了滿裙子的血,到那時胸口裏依然隱隱抽痛,又給折了笛子卸了下巴,最後文曲君還在我房裏砸了幾張桌凳,我當時已如驚弓之鳥,不敢不聽話,卻更不敢聽話,搖光雖然是個小娃娃,我卻實在無法真將他當個小娃娃看待,隻能咬了咬嘴唇,又給痛得一抖,囁嚅道:“男女授受不親……”

搖光又瞪圓了兩眼,跟看傻子一樣看著我:”哈?”

然後停了一停,問:“你怕看?我都不怕給你看了你又在怕什麼?”

我不能理解他的思路,正如他大約也無法理解我的,於是隻能垂下頭不吭聲,很快便聽他道:“也對,你原本是個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