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史可法還沒有起床,門外就有人傳話說牧齋先生來了。
“知道了,請牧齋先生書房稍坐,我馬上就來。”史可法說是這樣說,可是說完之後又躺了下來。
牧齋先生就是錢謙益,江南的文壇領袖,東林黨現任黨魁。而史可法的老師是左光鬥,東林黨創始人。江南一代,深受東林的影響,錢謙益是士紳心中的東林領袖,而史可法則是官場中東林的代言人,兩人在影響力上可以說不分伯仲。
史可法深深的知道,錢謙益這次來,肯定不是來跟他討論詩詞歌賦的。皇帝死了,京城陷落了,南京城一下子成了政治中心,這個時候趕緊找機會跑到新皇帝跟前晃悠,還能落得一個從龍之臣的待遇。他錢謙益是聞著味過來的!
既然錢謙益這麼火急火燎的上下蹦躂,史可法可不想這個時候讓錢謙益搶了風頭去。史可法故意晾著錢謙益,讓他足足在書房等了一個時辰,這才梳洗起床,慢悠悠的過來見他。
“好我的尚書大人,你怎麼一點都不急啊?”錢謙益急得貓抓撓心,眼看著大好的時機就在眼前,自己從蘇州坐了一天一夜的馬車過來,不就是希望得到這個同道的支持。
“牧齋兄,不知何時這麼急促?皇上剛剛駕崩,我等理應恪守君臣之禮,為先皇服喪啊。”史可法佯裝不懂,故意氣一氣錢謙益。
“我的憲之兄(史可法字憲之),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先皇駕崩,新皇繼位,這麼大的事你跟我這演戲。我可告訴你,我們江南士紳一體,決定立潞王朱常淓為監國。”錢謙益拍著桌子叫道。
史可法心裏一驚,他想到錢謙益會有所行動,但是沒想到錢謙益這麼大膽。錢謙益目前就是一個江南的鄉紳,雖然說當年也曾經當過官,可畢竟是被崇禎變為庶人了的。這麼一個普通老百姓,天大的能耐也攙和不到立國本這樣的大事情中來。
而且崇禎死了,但是太子還沒有消息,皇子也沒有消息。按常理說,皇帝駕崩,太子繼位。就算太子和皇子都被俘闖軍,那也應該論資排輩,根據血脈遠近親疏關係來。不遠處就有一個福王在鳳陽呢,怎麼也輪不到潞王朱常淓當監國。
“牧齋兄,這恐怕不妥吧?太子還沒有消息呢,萬一...”
“太子和皇子都已經深陷京城,沒有什麼萬一。除非是皇上死之前留下遺詔,否則現在誰當皇上不是他們說了算。”
“那誰說了算?”
“該有我們東林說了算。皇上把北邊丟了,如今全靠我們江南支撐。江南是我們東林黨的,自然有我們東林黨說了算。”
“牧齋兄,慎言!就算太子和皇子不在,可是還有福王在鳳陽呢。按理應該他當監國才是。”
“別跟我提那個福王,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的“國本之爭”,福王為什麼躲在鳳陽,不就是看到馬士英是閹黨餘孽嗎?當初咋就沒有殺了他。何況這個小福王貪、淫、酗酒、不孝、虐待下屬、不讀書、還喜歡到處指手畫腳。這樣的人,怎能當得了皇上?”錢謙益憤憤然,一臉的慷慨激昂。
“那潞王朱常淓就很好?”
“當然,潞王很聽話,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讓他讀書他就讀書,讓他寫字他就寫字。”錢謙益一臉的驕傲。
“哦,那你不讓他幹什麼的時候呢?”
“我不讓他幹什麼,他就睡覺啊。”
“你真是一個好老師。”史可法由衷的佩服錢謙益,怎麼就收了這麼一個徒弟。
“我看此事還是從長再議,還需要聽一聽江北的意見才好。”史可法不想當場表態支持錢謙益,畢竟錢謙益的提案勝算不大,現在就把寶壓在他身上,未免太早。
錢謙益在史可法這裏找不到場子,灰溜溜的出了門,但是他任然不死心,轉身就去了比史可法官職小一些的東林黨人薑曰廣與呂大器的家中。
“老爺,牧齋先生去了呂大器家。”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史可法對史忠奮說:“趕緊派人過江,去請鳳陽總督馬士英敘話。”
南京緊張的局勢還沒有安定,鳳陽這邊早已經是沆瀣一氣。福王朱由崧,江南四鎮的各自代表,以及鳳陽總督馬士英,以及馬士英的之交好友阮大铖等,全都已經濟濟一堂,正在商議如何兵逼南京。
“我真的可以當皇上嗎?”福王朱由崧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朱由崧胖胖的,跟他老爹一樣。他爹有三四百斤重,他要苗條,隻有二百多斤。
當年劉宗敏把老福王全身的毛都剃幹淨,用堿水養了好幾天,然後趕進一口裝滿水的大鐵鍋,和鹿一起煮了,名曰:福祿湯。小福王就是被嚇跑到鳳陽來的,到現在還驚魂未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