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今天被套上索鏈時,當然也在叫。它不但叫,它還叫得很凶,比任何時候都凶。凶得仿佛它已成了一條瘋狗。
難道虎子瘋了?
虎子沒瘋,它隻所以瘋叫的原因,是因為它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它從未見過的人。
任何一隻狗見到陌生人,都會發瘋一樣狂叫的。
老魯當然也看到了這個陌生人。他一看到這個陌生人,他就覺得這個人實在太奇怪,奇怪得他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人。
這個人確實奇怪,首先他沒有穿衣服,但他也並不是****的,他用一整塊布當做衣服,將混身上下裹了一圈。這種裝扮,隻怕世界向前五百年,再向後五百年,除了這人之外,都絕不會有第二個人再有。
其次他有一頭直達腰際的長發。有如此長的頭發,但他並不是女人。男人中也有留長發的,但絕沒有一個人能比他更長。
這二點確實都很奇怪,但若拿它們與第三點相比,它們就會顯得再正常不過。
第三點是什麼?第三點是這人身上散發出的一種氣質。老魯根本就不能形容這人身上散發出的是一種怎樣的氣質。
老魯不能,世上任何一個人也不能。
這個人就像是一個應當出現在億萬年前的遠古之人,可他卻偏偏又活生生地站在現在這塊土地上。他身上明明透著一種能與世上任何一種物體瞬間溶為一體的氣息,可他偏偏又是一個獨立完全的人。
老魯看著這個怪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你來了?”就像他與這個怪人本是很好的朋友。
老魯當然和這個怪人不是朋友,他平常也極少說莫名其妙的話。但他今天突然有些不正常,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一定要對這個怪人友好的念頭。他竟控製不了這個念頭。
怪人似乎並不知道老魯要對他友好,他沒有回答老魯的話,隻用手指了指被老魯牽著的,一直狂吠不止的虎子,臉上現出了懼怕之色。
老魯一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了他的意思。於是他彎下腰,鬆開了套著虎子的索鏈,然後一拍虎子的頭,說聲:“去吧!”
索鏈鬆開,虎子痛快的撒了個歡,又叫了兩聲,便一陣煙跑入樹林去了。
怪人見虎子已去,開口道:“我在林中迷了路,衣服也……”
老魯未等他說完,便插言道:“你就是三天前來這兒畫畫的那個畫家吧?我以為你已經……想不到你竟然出來了!”說著,他便嗬嗬笑了起來。
老魯是一個性急而直爽的人,想到什麼,便說些什麼。
那怪人卻似乎未聽懂老魯說的話,他又道:“我……”
老魯又未等他說完,又插言道:“沒事,沒事,到了我這裏,一切都沒事了,沒衣服可以先穿我的,沒飯吃可以先吃我的,累了可以先躺在我的床上休息,隻要不要客氣就行。明天有個伐木隊要來,你剛好可以坐他們的車回去。”說著,老魯熱情地將那被他認做畫家的怪人領進了身後的屋子。
老魯當然不知,這怪人並不是畫家。
不是畫家,這人是誰?
這人當然是逆默,也隻有逆默,才會是這樣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