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這天,鄉政府沒幾個人留守,盧秀蓮幫他們燒好麵條,就匆匆趕回家裏。房子是三年前造的,二間二層,用磚頭和預製板建造,外牆沒有粉刷,顯露出紅磚的本色,房屋裏用石灰粉了一遍。家裏都是一些陳舊的家具,擺放得十分淩亂,唯一值錢的就是一台電視機。丈夫生前賺下的冰箱、摩托車等都已經賣了還債。她收拾了一下一家子的髒衣服,到村旁邊的小溪去洗。今天是周末,還要趕在兒子回來之前燒飯,公公婆婆是不到天黑不會從地裏回來的。一家子四口人的主要經濟來源就是她在鎮政府食堂打工的一點微薄薪水,雖然公公婆婆還能幹活,但一年到頭辛辛苦苦,在土地裏也刨不出幾個錢,隻能解決家裏的口糧問題。兒子說要休學出去打工,被她罵了一頓。丈夫去世前就是希望兒子能好好讀書,叫她自己可以再婚,就是一定要讓讀書很好的他能考上大學。
天黑後,兒子和公公婆婆都陸續回家,一家人圍坐在一張小圓桌上。晚飯就隻有二個蔬菜和二個炒蛋,那二個炒蛋是專門留給兒子吃的,因為他正是長身體得時候。可兒子說不想吃,盧秀蓮以為兒子懂事了,不肯一個人獨吃,就給公公婆婆和自己都夾了一點,勸兒子多吃一些點。可兒子還是精神萎靡的樣子,說自己沒有胃口吃飯。婆婆關心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好,他回答說四肢沒有力氣,飯也不想吃。盧秀蓮摸了摸他的額頭,感覺有點熱,問他是不是感冒了。兒子說可能吧,但沒有咳嗽和流鼻涕等症狀。盧秀蓮匆匆吃了幾口,帶兒子到鄉衛生院看病。這衛生院也就五個醫生,給她兒子看病的是一位上了年紀,態度十分和藹的吳醫生。量了體溫後,吳醫生說:“有點發燒,已經38.2度了,看他的症狀不像是感冒,要不先吃點退燒的藥先試試看。這裏的醫療條件有限,最好到城裏去做進一步的體檢。”
盧秀蓮最怕的就是到城裏的醫院,丈夫就是一年前在那裏查出肝癌。他生前本來就是挨家挨戶幫人做油漆的,後來大家不做家具,直接從市場上買。為了生計他隻好城到裏的家具廠工作,還是在油漆車間做油漆。
第二天早上,兒子的高燒還是沒有退,盧秀蓮有點慌張了起來,和公公婆婆商量後,不管家裏多少困難,還是要到城裏檢查一下。於是,帶了僅有的八百元錢,趕到城裏。
城裏的醫院規矩多,光掛號、排隊就花了一個小時,盧秀蓮也不知道該掛哪個科就直接掛了急診。醫生的態度當然沒有衛生院的好,因為衛生院的醫生大家都認識,看的病人也不多。而這裏的醫生,巴不得看了這個,馬上叫下一個。盧秀蓮把病曆和掛號單給醫生,醫生說:“到外麵排隊。”過了大約十分鍾,隻聽裏麵的醫生叫:“孔令誠!”盧秀蓮馬上應了一聲,和兒子走了進去。醫生觀察了一下,問了幾個問題,叫孔令誠將體溫計插在嘴裏,到一邊坐,又叫了下一位。等那個病人走了以後,醫生拿出體溫計看了一下說:“38度多了,發燒,先做個體檢。”在病曆上填寫了幾行字,然後開了幾張化驗單。然後說:“去交錢,再到化驗室抽血,二天後拿化驗單。”盧秀蓮說兒子發燒難受,是什麼病,化驗單能早點拿嗎?醫生說:“發燒的病有很多種,不化驗我怎麼知道,你這裏有幾項化驗是要寄到市裏才能化驗的,所以要二天時間。”
二天後,盧秀蓮和兒子再次來到醫院,在一堆的化驗單中,找到自己的單子。看病的還是同一個醫生,醫生看了一下化驗單,說:“這病需要住院,你先去交3000元,辦好住院手續。”埋頭填起了單子,盧秀蓮問:“我兒子什麼病,能不住院嗎?”醫生說:“叫你住院就住院,什麼病都會和你說的。你著急什麼?”
盧秀蓮根本沒有這麼多錢,隻好叫兒子先到學校,自己來到丈夫生前工作的家具廠。家具廠的門衛見到盧秀蓮,根本不讓進去。盧秀蓮為了兒子的性命,一向拘束的她。隻好在門房哭鬧起來,有幾個工友經過的時候,順便打聽了一下,也自顧自的走開。過了半小時,一個管理人員模樣的走來,說:“你們去年也是這樣鬧,還說我們害你老公生病,不是給了你二千元錢,你自己也簽字答應不再糾纏的。今天又來,什麼意思?”盧秀蓮說:“黃主任,我老公的一條命就隻值二千元錢嗎?”黃主任說:“你說話這麼難聽幹嘛?你老公的肝癌,關我們什麼事?廠裏油漆工這麼多,他們都患這個病了?況且他來這裏工作之前就是做油漆的。你這樣撒潑有用嗎?做人要講道理的。你自己答應的事都不算,做人一點原則都沒有。”盧秀蓮說:“我兒子得重病了,你們就發發好心做做善事,救救他吧。”黃主任:“都這樣做善事,我們還做不做生意了,廠裏還有幾百個員工工作沒了,靠什麼吃飯?”盧秀蓮幹脆一屁股坐地上,越哭越傷心,二人一直吵鬧了很久,黃廠長總算出來。盧秀蓮立刻站起身,一把揪住黃廠長的衣服,說:“你救救我兒子吧,求求你了,我給你跪下好不好。”黃廠長不耐煩地拉住她,說:“你這樣做是沒有道理的,今天就算我心軟,給你一千元,但你一定要答應以後不再來這裏。否則我們要叫警察了。”盧秀蓮看看也沒更好的辦法,眼淚婆娑地收下一千元,要不停地點頭謝謝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