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長樂的病一直拖遝了大半月才算好周全,倒是阿桑一直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消瘦了好大一圈。一同幫著伺候的還有個四十來歲的宮婦,據說也是犯了事兒發配到掖庭裏的,姓方。
阿桑喚她為方姑。
長樂心裏感激,也跟著一同這麼叫,方姑推脫不過,推搡了幾次便由著她去了。
大約是因為長樂病愈,阿桑歡喜的像隻小麻雀,一直聒噪嚷嚷著,說起那日出逃的事兒。
“奴婢那夜出去,永巷外頭黑漆漆的,怕的不行。好容易摸索到天明,就被人發現了,一路逃到一處叫白玉樓的地方。”
阿桑如寶石般黝黑的眼睛轉了轉,很是可愛,“嘿,那些人也不追了。我把皇後賞的二十兩銀子一並給了一個羽林軍,他倒是實誠,沒有私吞,果真帶了人來。”
扶長樂看著阿桑雀躍的模樣,忽然心底一沉,一旁靜坐的方姑驚得失聲問道,“你去了白玉樓?!”
扶長樂和阿桑俱是扭頭看著方姑,細聲詢問,“可有何不妥?”主仆二人皆是入宮月餘,不曉得宮中忌諱禁地。
方姑很快恢複常色,笑了笑,“沒什麼。昭儀剛有起色,要注意休養,奴婢先退下了。”
方姑不顧挽留,快速離去。長樂看著她急急離去的身影消失在屋外陰暗晦澀的屋簷陰影下,總覺得錯過了什麼。
方姑一走,主仆二人相顧無言。長樂不禁想起阿桑先前提到的羽林軍,不知為何手心風快出了一層細汗,心底思緒翻滾。
再抬頭看著有些昏昏欲睡的阿桑,招呼她到榻上一同躺下,小丫頭累壞了,爬上床不多時便發出勻細綿長的酣睡聲。她輕輕掖了掖被角,到底是才十五歲的孩子,哪裏曉得這宮裏的凶險,羽林軍有那個本事請到太醫院的人?
她苦笑著搖搖頭,也罷,左右是在掖庭,最差也不過如此了。仔細瞧了阿桑結痂的凍瘡,那人倒也不差,還特意讓太醫送了一管子凍瘡膏來,大約不是個心機窮凶之徒。
阿桑的到來讓她心中生出諸多慰藉,聽說是皇後開恩求了皇上讓她入掖庭伺候的。當今皇後最是澤心仁厚,對待六宮恩威並重,當日出了那事,皇後還幾度到皇上跟前求情,莫不然興許她便要被折磨死了。
對皇後,她是感激的,特別是對於阿桑的事。
阿桑是娘親撿來的棄嬰,比她還小上兩歲,自幼父親征戰沙場,哥哥很快也出軍隨行,她和阿桑便成了娘親最大的依托。阿桑名義上是她的婢女,實際兩人情同姐妹,不分彼此。當日入宮,她不願阿桑跟著到這深深宮廷,奈何阿桑絕食相逼,這才沒法子將她一同帶了進來。
她輕輕理了理阿桑臉麵垂著的一縷發絲,心裏甚是複雜,娘親常說阿桑就是長不大的迷糊丫頭,如今卻要跟著蹉跎在這深宮中,卻是她愧對了阿桑。
屋外的冷風呼嘯而過,吹得破舊的房門嘎吱作響,她看著漏風的窗柩怔怔出神,不知爹爹和大哥是否知道她如今的境況,是否如她一樣夜不能寐相思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