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後,照例要去皇後宮中請安的。
這次隻帶了芙蓉,主仆二人不緊不慢到了鳳鸞殿,正殿中早已鶯歌燕舞,歡笑頻頻。
採月打了玉簾請她入殿,尚且來不及通報,就有眼尖的寧才人瞧見了,扯著嗓子喊,“喲,這不是扶妹妹嗎?”
眾人紛紛側目,扶長樂嘴邊含笑,微低著頭恭順朝皇後見了禮,又退到一旁。
寧才人在中秋家宴上的那股氣顯然還沒消散,又刻意說了一句,“妹妹當真是驚世之才,聽聞那日妹妹被刺客挾持而半點不露懼色,姐姐我可是佩服的緊。”說著用帕子掖了掖嘴角,繼續道,“太醫說妹妹傷了脖子,近來不宜見客,姐姐這才沒有登門叨擾,望妹妹見諒。”
說完這話,就連身後的芙蓉也不自然地皺了皺額頭,扶長樂自然是明白的,所謂叨擾不叨擾不過是一番推辭罷了。這宮裏,就屬寧才人與她住的近,同在緔春殿,不過一小刻的光景就到了,寧才人若真是有心,早就前去探望聊表心意了。
況且,自回宮來,寧才人每次見了她都是左一個妹妹又一口妹妹的喚著,寧才人不過區區正五品,膝下又無子嗣龍裔,見了她這正二品的昭儀從來沒有半點禮數,分明是掐準了她性子綿柔好欺負。
扶長樂卻已見怪不怪了,宮中嬪妃多抱團為勢,寧才人向來和楊妃交好,她若因此等小事和寧才人鬧僵,也就等同於是讓楊妃不痛快,這樣與人交惡的事還是避開的好。
“才人多言了,我們同處緔春殿,妹妹心中自然是記得姐姐的好。”
聽了這話,寧才人不禁一挑眉梢,一副心中得意卻又強忍著謙遜的樣子。
見寧才人不再多言,扶長樂這才有時間看殿中眾人。除了鳳椅上笑得一臉慈善雍容的皇後,左右兩隻填漆雙臂雕梅花鏤空椅上依次坐著楊妃,良美人還有禎貴人。端妃並不在場,如此扶長樂反而大大鬆了口氣,不知為何,每每看到端妃那雙嬴弱含光而楚楚可憐的水眸,就會想起端妃流產的那夜,仿佛自己是那十惡不赦的壞人,是害了那無辜胎兒的儈子手。
她選了臨近的椅子落座,立刻有宮女端了茶水上來。
還未端起那茶盅,就聽皇後說道,“扶昭儀,這是西域進貢的果味茶,入口自帶一股瓜果芳香,甚是奇特,你也嚐嚐。”
皇後力邀,自然不敢推辭,剛端起茶盅淺淺嚐了一口,正驚歎滿口瓜果香味清冽之時,就聽楊妃輕聲說道,“要說稀罕物,還是從張禦史府邸查出的甚為奇特。前兒個還聽皇上說起,查出了一塊叫西洋表還是西洋鍾的東西,可比我們的漏鬥計時準多了。”
聽楊妃這麼說,良美人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不過是海外蠻子的雕蟲小技罷了,隻會這些粗俗鄙陋的小物什。”
寧才人柳眉微蹙,正要說上兩句,就聽皇後聲音低沉地說,“海外的東西是先皇在時便明言禁止的,你們自是少提這些個,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裏,少不了苦頭吃。”
眾人聞聲紛紛禁言,寧才人更是惶惶低下了頭。本後宮女子是不得幹政的,但因皇後仁慈和善,平日裏眾妃嬪閑來說上兩句也是無大礙的,可是提及海外卻是萬萬不可。海外的禁令不知是哪一年頒布的,總歸是自那一年後,海外便仿佛成了如白玉樓的禁地般,陷入了一種諱莫如深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