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惡心、混沌……所有情緒湧上心頭,手中水壺不知何時跌落在地,壺中的水嘩啦啦灑了一地,鞋襪亦是被濺起的水浸濕,然而她像是沒有察覺般,隻怔怔看著對麵的頭顱。
隻聽“哢”的一聲,熠輒修不知從哪裏尋來一根青竹,輕輕一挑,那顆戛然不動的頭顱再次奔騰起來,一路骨碌碌往下,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竹海裏,徹底不見了。
熠輒琛衝了上來,拉著阿桑便問,“怎麼了?可是嚇著了?”
阿桑像是丟了魂般,死死攥緊扶長樂的手,全身瑟縮發抖,半天也發不出一個字。
扶長樂亦是如此,即便那頭顱不見了,然那一路血漬,以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夢魘般縈繞在心頭,一點點的,仿佛要將人的理智蠶食。
熠輒修皺了皺眉,正要關懷幾句,卻聽得陡坡上的竹林傳來陣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響聲之處隱能見利刃閃動。顯然,對方已經追來。
馬江很快帶著護衛趕來,將他們團團護在中間,眾護衛的臉上皆是露出驚懼緊張之色,目光亦是齊刷刷落在青竹晃動之處。
誰都知道,一場惡戰將至,不可避免。
扶長樂整個人依舊處在震驚之中,直到阿桑瑟縮著搖了搖她的手臂,帶著哭腔地問,“二姐,我……我們是不是……要……要死在這裏?”
死?她猛地驚醒。即便當初被打入掖庭,她也未曾有過輕生的念頭,如今爹爹和大哥就要凱旋而歸,她更不能不清不楚的死去。
低頭拂一拂阿桑眼角驚惶的淚痕,輕輕道,“別怕,有二姐。”
阿桑這才緩緩鎮定,瞳孔中仍舊殘留些許怯意,“先前……先前那人頭……”話到最後又嚇得抖了起來。
扶長樂捏了捏她的手背,借著手心潮濕的溫度一掃先前的恐懼,兀自強撐起一抹笑,“喏,你看哪裏還有?別怕。”
阿桑眼睛細細一掃竹林,那頭顱果真不見了,隻竹葉間劃過一道深深的血痕,但較之先前人頭到底少了許多駭意。這麼一看,倒不如最初那般驚懼了。
兩人正低頭說著,外圍的護衛已警然而動。坡地的青竹晃動的愈發厲害,不遠處晃動的兵刃也益發明朗,天色漸漸暗沉下來,那白晃晃的刀劍不由在晦暗的竹林間舞出一道道銀龍般的森然弧度,隨著銀色逐漸靠攏,一股淡淡的肅殺之氣漸漸在林中升騰。
漸漸的,一股淩冽至極的恐怖氣息,逐漸將眾人籠罩。
因為他們都清醒地看到,那晃動的刀劍以及暗處隱隱綽綽的人影,數目遠在他們之上。這是一場惡戰,一場沒有絲毫勝算的戰鬥。
熠輒修不知何時到了馬江麵前,低頭在馬江耳畔說了幾句話,馬江臉上瞬間出現一絲彷惶,還有些許猶豫。很快熠輒修又退了回來,立於熠輒琛身旁,目色清淡如水,臉上亦是淡漠平靜,仿佛陡坡奔馳而來的隻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小麻煩。
扶長樂見他如此鎮定,當下也跟著冷靜了幾分,心裏卻又微微的納罕:先皇的子嗣從某種角度來看都有一種異於常人的從容不迫,即便每人性格迥然,卻都有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魄力。溫潤如熠輒修,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