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就那麼喜歡她嗎?”太後眼底的悲傷一點點升騰,說話間已有輕微的歎息。
熠輒修沒有說話,目色疲憊地看著那小巧的銅爐,爐中的火又黯淡了些,屋外不斷有寒氣從窗柩狹小的縫隙中湧進,他緊了緊衣裳,苦笑道,“兒子還記得八歲那年的生辰,父皇問兒子想要什麼,兒子說想要父皇與母後一同陪著在庭院裏賞月。”
似乎是回憶起那一天,他臉上的疲憊和痛苦逐漸隱去,臉上蕩漾起一道淺淺的恬靜弧度,“那個生辰,隻有我們三人,那是我看過的最美的月亮,那麼明亮,那麼圓……”
他的聲音一點點暗了下去,太後臉上滿是心疼之色,輕輕喚了一聲,“修兒。”
熠輒修這才回過神,失落地抿了抿嘴,轉而道,“太後,您知道兒子當時為何要提那樣的願望嗎?”
太後緩緩搖頭,心底一陣酸澀,眼眶亦是浮起一道濃濃的氤氳。
熠輒修笑道,“因為太後您。”他的目光透過銅爐落到太後身上,臉上滿是孩子對母親的眷念,甚至還多了一分自得的淘氣,“自從父皇登基,您與父皇便鮮少單獨相處,您貴為鳳後,平日都極力顯露雍容大度,可是兒子知道,您心裏一直都是盼著能和父皇單獨呆一會兒的。”
說著不等太後說話,繼續道,“兒子原本以為自己這一生大抵就這麼過了,做個無憂無慮的閑散王爺,醉心詩書鑿意。可是——兒子知道自己有多麼荒唐可笑,可就是控製不住,控製不住想她,控製不住想要幫她……也許這就是兒子的命吧。”
太後眼角的淚緩緩墜下,自責道,“是哀家錯了,哀家不該阻攔那門婚事的。”
熠輒修臉色平靜地輕輕搖頭,“不怪太後,兒子知道,太後也是沒得選擇。皇兄向來疑心自負,是決計不肯兒子與扶家聯姻的,她注定要去宮裏,注定要是後庭眾人妃嬪的一員。”
“這些日子,兒子強忍著沒有進宮,腦海中時時刻刻都是她的影子。太後,兒子真是糊塗,怎麼能愛上皇兄的女人!”言罷再也抑製不住,重重低下頭去。
太後走至他跟前,慈愛寬慰,“哀家的好兒子,苦了你了。”
熠輒修輕輕靠在太後身邊,借以掩飾眼底翻滾的水汽,許久過後才抬起頭,似無事般,笑道,“兒子無事,太後不用擔心。”
太後瞧他嘴唇又黑了幾分,險些再落下淚來,“倘若宮裏沒有解藥,你——”
熠輒修低頭一笑,“兒子不會死的,太後不要擔心。”
一個死字,到底讓太後繃了許久的淚簌簌落下,縱然她是天下最為尊貴的女人,縱然她的修養曆練不允許她落淚感傷,可麵對唯一的骨肉血脈,作為一個母親,她仍舊掩飾不掉那般錐心之痛。
“修兒——”
見太後落淚不止,熠輒修也慌了神,忙替太後拭去眼角的淚痕,岔開話題道,“今日之事多有蹊蹺,太後可察出異樣?”
太後順著熠輒修身邊的實木椅子坐下,眉梢微蹙,露出一股子冰冷,“那夥人是衝那丫頭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