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輒琛就會被嚇得老實好一陣子。
能讓頑劣如熠輒琛老實下來，可見邊塞是多麼的恐怖。那裏最恐怖的不是黃沙，不是綿延不絕望不到頭的荒涼，而是隨時都有可能從半夜裏竄出來的韃撻蠻子。韃撻人殺人如麻，他們的長矛常常一下子貫穿啟國士兵的心髒，除了先鋒的偷襲，後麵可能跟著騎著犛牛成群結隊如蝗蟲般蜂擁而至的騎兵。
那不是戰役，是殺戮。
瘋狂的犛牛隻用破開營帳，隨著一道道慘絕人寰的叫喊聲，大半士兵便死在了犛牛健碩的蹄下。
生命是脆弱的，這些年啟國因為韃撻的大規模進軍而損失慘重。
聽到熠輒琛主動提出去邊塞時，熠輒灝反而沉默了。這一刻，他有了自己不願承認的不舍。
無論是大臣、嬪妃、宮婢、內監，甚至是太後和族親都認為他是冷酷無情的人，隻是他自己清楚，對待這個最年幼的弟-弟，他始終懷著最初的兄長情懷。或許是因為兩人都年幼喪母，或者因為兩人都一起長在太後膝下，或者……
有很多的或者，讓他覺得他們有許多的相似之處。與熠輒修不同，對待熠輒琛時他總是少了幾分戒備，也少了幾分和熠輒録相處時的嚴肅。在他心裏，熠輒琛一直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雖然這個孩子現在犯了錯，但他心裏還是不忍處罰他的。
他還記得八歲那年，他們幾兄弟還是天真爛漫的年紀，一同偷偷瞞著嬤嬤去了觀景山，在山上瘋玩了一下午。後來不知怎的，熠輒琛哭鬧著要他心愛的佩劍，他不耐煩推了他一把，哪知年僅四歲的熠輒琛居然一個趔趄沒站穩，骨碌碌朝山下滾了去。當時他和熠輒修都嚇傻了，等找到人時熠輒琛的胳膊已經腫的抬不起來。
後來父皇發了好大一通火，他以為熠輒琛會將自己供出來，哪知他隻咬著唇說是自己不小心從山上滾下去的。他躲過了一劫，而熠輒琛卻高掛著胳膊疼了兩月，他那時才四歲，還忍著疼咧著嘴笑著對他說，“三哥，我不疼。”
這一幕一直在他腦海裏盤旋了許多年，即便後來大家都長大了，各自有了主意，他也與熠輒修疏遠了，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四歲的孩子替自己背黑鍋，可憐巴巴安慰自己的樣子。
想著想著心裏就暖了幾分，再看熠輒琛時的目光忽然多了幾分溫和，“其實，不必非要……”
他的原話是“其實，不必非要去邊塞的”，結果話說到一半，熠輒琛就鼓著腮幫子搶了話，“皇兄不是說要長成了真正的男子漢，她才會喜歡我嗎？那就讓我去邊塞吧，讓我去磨礪磨礪，做一個真正的男人。”
熠輒灝的眼睛就忽然冷了幾分，“你就那麼喜歡她，那個扶家的女兒？”
他特意強調了“扶家”兩個字，然而熠輒琛卻是沒有注意到，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臣弟喜歡阿桑，非她不娶！”
非她不娶幾個字一出，熠輒灝就忽然冷笑起來，“好，如你所願。”
熠輒琛不知道他為何忽然變臉，又一想自己這位皇兄本就是性格多變，也便沒有往心裏去。規規矩矩行了禮，悄然退下了。
待熠輒琛消失在禦書房，熠輒灝的臉就陰的可以滴出水來。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一直以為單純不諳世事的八弟居然會喜歡上扶家的女兒，別的就罷了，可是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