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軟榻炭盆一一俱全,一路上走走停停,無霜時而清醒時而昏睡。
一日傍晚,無霜伏在軟榻上沉沉睡去,輕雲怕她受顛簸,在一處樹林停下馬車。
斜陽西下,餘暉透進樹林,灑下寂寥的光暈。
輕雲步下馬車,望向遠處的的長草野花,靜穆的眸子有模糊不清的無奈和感傷。驀地,聽到車內有低微的聲音傳出,輕雲慌忙回身掀開簾子,無霜已經醒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
“怎麼停下來了?”她的聲音低微而虛弱,淡淡地傳入輕雲耳中。
輕雲伸手扶住她,溫言:“怕擾你睡不好,外麵景致不錯,我抱你下來歇一歇。”
無霜本想催他趕路,然而看到輕雲關切的眼神又不忍拂了他的意,微微點了點頭。
輕雲抱她下車,放她在一處光滑的石頭上坐下,讓她靠在自己身上。
夕陽斜斜地掛在天空,金色的光暈映在林間小道上,一陣風吹過,滿樹黃葉簌簌而落。
“我記得在茗都大街第一次遇見你也是在這樣一個傍晚。”輕雲忽地低聲說了一句,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手裏,將暖流源源不斷送入她身體。
“……我記不起來了啊。”無霜沉思良久,懊惱地低聲回答,“我隻記得南旭請你來替我治病……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你。”
輕雲微微一怔,在那之前他早就暗中調查她許久,為了尋找燕楚易他才故意接近她,甚至一度想要殺她,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對她講過,包括南旭的死。
“不知道南旭如今怎樣了?”身旁的女子忽然喃喃歎息,眼神空濛。
輕雲眸光變了一變,低聲回答:“應該生活得很好吧。”
他已然沒有勇氣告訴她事實的真相,過去了那麼久,曾經想要傷害的人,如今他隻想要她活著。
“也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上天必會厚待他的。”無霜淡淡說著,眉梢已有一些倦意,沒有辦法凝神去想一件事,連身旁輕雲講話的聲音也聽得模糊不清。
輕雲知道她倦了,溫和道:“我們回車上去。”言畢,便抱起她進馬車。
剛剛躺下,她忽然又清醒起來,隻握住輕雲的手催促:“我們快些趕路……楚易,楚易在等我啊。”
“好。”輕雲安撫她睡下,心中的恐懼一日更甚一日,有深切的哀傷從他眼底淌過,緩緩催動馬車前行。
一路上無霜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大多時間都是渾噩不清。醒著的時候腦海裏又都是從前的事,仿佛是怕忘了,總是絮絮對輕雲敘說個不停,來來回回,一遍又一遍。
輕雲麵色溫和,凝神看著她,隻是聽著,偶爾溫言提醒她休息。
已經過了伊伶那村寨,到帝都還有一半的路程。無霜的身體每況愈下,車速一再放慢,但是路途顛簸依然讓她疼痛難熬。輕雲隻得帶著她在客棧落腳,無霜不依,輕雲慢慢哄她,隻說是住兩日就走,無霜才依了下來。
第二日中午,無霜醒來,看了看天色,催促輕雲上路。輕雲看著她,平和的麵容上是掩飾不住的疼痛和憐惜,依舊隻是哄她多住幾日。
“我想快些回去……”她一遍一遍喃喃說著,緊抓著輕雲的手哀求。
輕雲望著她衰弱不堪的麵容,平和的眸子忽然湧起潮濕的感覺,內心底裏有深切的哀傷,低聲勸:“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們再走。”
無霜神智模糊,或許是沒有聽清輕雲的勸說,隻是喃喃重複著那樣一句話:“我想快些回去啊……”
又過了兩日,天氣有些涼,陽光暖暖照著。無霜精神忽然好了起來,居然能下床走路了。
看到無霜麵含微笑站在院子裏,輕雲驀地一愣,繼而有無窮無盡的哀傷從臉上傾瀉出來,緩緩走到她身邊,
“我們今天走吧,我身體好了很多呢。”無霜笑著說。
輕雲笑容溫和,仿佛有和煦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我寫封信讓太皇來接你,我們在這裏等他,可好?”
無霜微微一笑,低聲道:“不要在這裏等,我們也慢慢走著,也能及早與他會和。”
輕雲沉吟片刻方才點頭。
無霜露出一抹微笑,臉上有反常的紅暈,依稀可見絕代芳華,她忽然移開步子往屋裏走:“你等我一下,我寫封信讓你一起送去。”話音未落,無霜腳下虛浮,猛地就往地上栽去,“啊——”
輕雲驀然心驚,身形一動,穩穩將她托住,扶著她慢慢走回屋裏。
取來了筆墨,無霜默默想了一會,提筆而書,寫寫停停,大半個時辰才寫好,交給輕雲。
帝都城中,榮安王潛入王府,當場被捕。奈何再怎麼嚴刑逼供,榮安王硬是不說出夏無霜的下落,燕楚易一怒之下將其五馬分屍。其後派人四處搜尋夏無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