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大龍第一次從澳門來,我開車去機場接他。一路上,我熱情地想和表哥攀談,聊家常,可表哥卻表現得很冷淡,偶爾哼哈地應付兩句,從不主動說話。我感到幾分沒趣,也不再說話了,車裏漸漸安靜下來。
進了市區,街上的行人和車輛多了起來。我不斷地按著喇叭在車水馬龍中穿梭著,大表哥時不時就瞅我一眼,但沒說什麼,我也沒在意。
這時我看見前方的馬路旁一個婦女正領著一個小姑娘準備過馬路,我瞅個空子,猛地踩下油門,一打方向盤,從她們麵前衝了過去,心想一定嚇了她們一跳:“小樣兒,和機動車搶!”
表哥碰了我一下,說:“應該讓人家先過嘛,一個女人領個孩子,道兒這麼窄,萬一刮著……”他瞅了一眼窗外,沒往下說。我的臉不禁有些發熱的感覺,盡管表哥沒說什麼,我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真是大驚小怪,再說我是有把握的嘛,本來想和他理論幾句,想想他是表哥,還是算了吧。
我正胡思亂想著,他又轉過臉,對我說:“後麵有個鳴笛的120,咱先靠到邊上去,讓他先走。”原來大表哥早就注意到後麵這輛鳴叫著的120了,我沒說話,向右一打輪,一輛救護車從我們後麵趕了過去。透過120的後車門,我隱約看到一個醫護人員和一個晃動著的吊瓶,心裏多少有些慚愧。
表哥前後看了看,說:“這附近有沒有停車場?咱哥倆下車抽根煙,聊聊天兒。”我不知他什麼意思,還是慢慢地把車滑到了前方小廣場的停車處。
表哥掏出一盒煙,遞給我一支,我們點上。他搖下車窗,拍著我的肩頭說道:“老弟啊,駕齡幾年了?”
“不長,3年。”
“也不算短,車技不錯。”
我嗬嗬一笑,和他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我發現表哥是個蠻健談的人,他笑著跟我講他在澳門的生活,笑著和我說這個城市的美麗。末了,說一句:“城小道窄,倒別有一種小家碧玉的風情,隻是這交通多有不便哪。”
“可不是,常有交通事故呢。地方小,沒辦法啊。”
表哥看著我笑了一下,說:“也許吧。不過,路窄人心寬,這是我們那裏司機們常說的一句話,我想到哪兒都是這個理兒。”
“路窄人心寬?”
“對啊,急促地按喇叭,飛快地超車,有時並不是為了趕時間,看自己風弛電掣地一路跑下去,也許隻是圖個瀟灑。若是彼此都寬容些,慢慢開,不僅與大家方便,也安全,更可以欣賞沿途風景啊。心寬,是一種境界,是一種文明和禮節。你看,這座城市這麼美,如果多了噪音、謾罵、交通事故……豈不是汙點?”
路窄人心寬,好一個警句!我這才了解了表哥與我聊天的用心。是啊,用許許多多的外因,為自己的不光彩尋找借口,是我們最致命的缺點。
抽完煙,表哥掏出他的駕駛證,說:“我來開一段。”
我笑笑,坐到副駕駛的座位上,看著大表哥全神貫注的樣子,感到車子異常地平穩。我想和他聊上幾句,他嚴肅地看著前方,輕聲說:“下車再聊。”此時我才明白剛剛表哥讓我停下車來聊天的用意,也終於理解了他一路的冷淡。我沒有再和他說話,望著窗外向後倒去的一排排大樹,不禁在想:其實我們人生的旅途又何嚐不是如此?“心窄”路再寬也可能會出事故;而一旦擁有“心寬”的境界,再艱難的路我們也會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走過去。
此後的幾天,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我常常開車載著他四處轉轉,他也常常給我講些他在澳門的小事。在為了保持車輛暢通,避免交通事故,司機都十分自覺,不論是私家車還是的士,都要相互謙讓,看見道旁有行人都會禮讓,讓行人先行。由於車多,兩輛車不小心擦一下的事情時常發生,如果沒什麼大問題,也就是雙方簡單地處理一下,然後各自上路,一般不會找警察,因為那樣會耽誤很多時間,更會擋住別人的路,造成塞車。在澳門也很少看到禁止鳴喇叭的標誌,但司機們都很少使用;即便是非用不可時,一般都是輕輕按三兩下,基本沒有拚命按喇叭的,除非是發生了特別情況。而且,在那裏救護車是絕對優先的,這是生命高於一切的要求……我終於真正了解了什麼叫“路窄心寬”。
表哥回澳門那天,我開車送他去機場,一路上,我們都沒有說話,車平穩地行駛著。臨上飛機前,表哥拍拍我的肩:“老弟,下次回來,還坐你的車!”
“心窄”路再寬也可能會出事故;而一旦擁有“心寬”的境界,再艱難的路我們也會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