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人兮】九、玄鯨海市(上)(2 / 2)

她是被島上的“姑獲鳥”帶到島上的,“姑獲鳥”是傳說中會偷走小孩的妖怪,但在海市裏,他們指的是一個肮髒的職業。姑獲鳥是為黑道服務的人販子,收羅著那些無依無靠的孩子,將其送往群島角落裏合適的人手中,從而獲取自己的酬勞。

所以沒有人知道這些孩子在到來之前有著怎樣的過去。

買下蘭羅衣的,是一個青樓的老鴰。每年都有無數的女孩被送到這些糜爛的地方,其中長相端正的,會被好好養育,成為樓裏的吸金工具;至於差一點的,一些會成為樓中的侍女,而另一些,則會被以合適的價格賣給有需求的客人,至於她們之後會遇見什麼樣的事情,便隻能聽天由命。

蘭羅衣從小就瘦瘦小小的,性格也和一個粗魯的男孩子一樣,所以在那些不講道理的人眼裏,這樣一個沒有價值的廢物是永遠都不會受到青睞的。所以她成為了樓中一位花魁的侍女,伺候著那個因為自己漂亮的模樣而稍微顯得幸運一點的女子。

生在青樓的女子大多生性涼薄,因為一個多情或者無知的女人,在這樣糟糕的世界裏,是不容易活下來的。但遺憾的是,蘭羅衣照顧的,便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那是她的世界裏唯一一個會對著蘭羅衣微笑的人,也是那唯一一個會呼喊她的名字的人。

也許是因為生的太漂亮,所以那個隻比正直豆蔻的蘭羅衣大兩歲的女子一直都被養育得很好,也一直是那樣天真。

她對蘭羅衣說:“羅衣,總有一天,我會掙很多很多的錢,能夠買下一座大船,也足夠為我們倆贖身。等得到自由之後,我們就坐著那一艘大船,在這很多很多首飾珠寶,然後回家。”

回家。

那個女子說起這一切的時候眼睛裏閃動著星辰一般璀璨的光亮,她的模樣是如此的漂亮,甚至讓蘭羅衣都如此沉醉,如此癡迷。

對於蘭羅衣來講,那個會呼喊自己名字的女子便是照耀著這整個冰冷世界的光芒。

但是虛妄的瑩瑩之火,終究抵抗不了風暴。

在又一年的春天,女子生病了,是很痛苦的病、治不好的病。

毒疹。

紅瘡遍布在那個女子的身體上,原本漂亮的麵容也變得紅腫,對於一個姿容就意味著一切的女子來說,她得了一個最不應該得的病。

她成了一個無用的垃圾,她曾經是老鴰的掌上明珠,但現在,轉瞬間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價值。

青樓的龜公們狠狠地欺侮了她,然後無情地把她掃地出門。

她披著單薄的衣衫在料峭的春寒裏發抖,那些曾經隻能以貪婪的目光仰望她的行人如今卻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厭惡。

這樣的事情每日每夜都在那座海市中發生著,隻有有價值的人才能在這樣冰冷的世界裏活下去,而其他一切,都並不重要。

她本應該死在那個糟糕的夜晚,但在第二天黎明的時候,再也無人看到了女子的蹤跡。

有的人說她死了,有的人說她逃了,但無論如何,都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可能會再次見到那個女子。她曾經那樣漂亮驚豔,可隻是一遭變故,她所唯一留下的,卻隻是一點轉瞬就會被淡忘的談資。

當坊間最漂亮的那個花魁離去了,晴朗的島嶼裏應該降下一場大雨。

於是大雨傾盆,淹沒了城市。

一個瘦弱的陰影在冷清的街道上發瘋般地奔跑著,汙水濺滿了身上破爛的衣裳,他赤裸的雙腳被石塊和玻璃的殘片割出了無數細小的傷口,血混著沾滿雙腳的泥漬,化成了一片髒汙。

那個影子推開了低矮屋簷下,老舊藥房的門。

“我想要救一個人,為此無論會支付怎樣的價錢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