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是第一個踏過惡意森林邊界的精靈,草地透過腳底傳來的陣陣幹爽讓他迷蒙的情緒輕鬆了許多。他默歎道,真是個詭異的地方。回頭望了望潮濕柔軟的峽穀,那一片綿亙顯得分外無力。崖沿不斷地淌著泥水,把坑窪的地麵攪成一團。淚深吸了一口氣,屏在胸口,完全置身到森林之中。森林內部吹來一陣清風,白色的蝴蝶在舞動的花瓣中蹁躚著,宛如一張春天的請柬。
“真美啊。”淚由衷地發生讚歎。
鳥瞰站到了淚的身邊,附和道:“真像是琉璃森林的春天。”
“琉璃森林,真是懷念啊。”琉璃森林是一座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森林,不怎麼高的樹,不怎麼友好的野獸,不怎麼舒坦的草地。它是距離精靈部族最近的一座森林,盡管並是一座不出彩的森林,卻是精靈們最能放鬆心情的地點。淚出發前,在琉璃森林靜靜地呆上了一整天,在大多數精靈都忙著收拾東西的時候,和看著他成長的自然告別。那天晚上,他順著月亮滴下的眼淚,回憶起了很多童年的細節。小時候和夥伴們嬉戲的場景,沒有其他精靈時他會對著各種語言不通的動植物說上半天,自娛自樂。而這惡意森林,給淚一種太過美麗的感覺。在這個凶險的世界,它是怎樣保存下來的?
在所有精靈沉浸在周遭的美景時,沙晴出乎意料地做出了警告:“小心!”話音剛落,嬌弱的蝴蝶像是排練過一般,一隻接一隻地炸裂開來。它們單薄的翅膀瞬間化作齏粉,繼而噴作一團又一團的白色煙霧。煙霧擴散地很快,一眨眼功夫便把精靈的視界給染白了。淚仿佛又置身於那一片暴雨中,他努力辨認著煙霧中影影綽綽的身形,不自覺地心驚肉跳起來。
“大家站定不要動,用手拉住附近的同伴,不要分散了。”淚焦急大喊,他擔心的不是這些迷霧,而是這些迷霧後,還會有什麼怪事發生。他特意不用危險來形容,但這並不會影響到危險的來臨。迷霧一下子就消失了,它消失的時候,淚感到腦海中的什麼東西給抽走了。他和對麵的精靈們大眼瞪小眼,對這來去無蹤的迷霧感到費解。
“這又是怎麼回事?”有一個年紀較輕的精靈疑惑地發問。這一下,精靈們都炸開了鍋,紛紛討論起剛才古怪的迷霧,還有更早之前的峽穀暴雨。他們埋怨著突如其來的出行,泥濘難行的峽穀,還有森林裏的詭異遭遇。這一句句尖銳的話語,如一根根不致傷的尖刺,紮進淚的心窩。他知道,精靈們的負麵情緒被打開了。眾多精靈中,隻有沙晴和鳥瞰沒有出聲,他們很有默契地站在了一起,饒有深意地看著淚。淚感到有些累,他並不喜歡在這種情況下用聲音鎮壓。他清了清嗓子。
煙霧在他們的頭頂打了個轉,驀然化成了一個恐怖的魔獸。魔獸無聲地咆哮著,白色的鬃毛中埋著一雙慘綠的眼睛。尖牙與利爪,向精靈們襲來。鳥瞰不無慌張地發出了指示:“大家快散開!”
不明情況的精靈們隻是看著大吼的鳥瞰,不為所動。淚的本能告訴他這個怪物很危險,但是他又不能放著這些精靈不管,保護他們的安全是他這個隊長的責任。他咬緊牙齒,手搭在腰後濕漉漉的刀柄上,快步朝精靈們所在的方向衝去。
“你們這群白癡,看天上!”鳥瞰皺著眉條,用手指出了魔獸所在的方位。精靈們終於看見了凶神惡煞的龐大身形,嚇得直打哆嗦,但沒有一個精靈邁開逃跑的步伐。
淚明白他們的感受,第一次遇到這種陣仗,確實會不知所措。這個時候,就需要推他們一把,眼下,他是沒有這個機會了。他拔出護身匕首,抓準時機,狠狠地紮在怪物的爪背上。匕首傳來一股巨大的衝擊力,隻一下便把淚震開老遠。
糟糕。淚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他勉強找準了平衡,卻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淚被怪物擊飛後,鳥瞰也拔出了武器迎擊,而他身旁的沙晴在他的掩護下去幫助疏散剩下的精靈們。一個照麵,鳥瞰也被擊飛,整個身體劃出一個高挑的拋物線。在沙晴的努力下,精靈們終於動了起來,盡管他們的身子在不受控製地顫抖。怪獸驕傲地踏出一步,一口把跑在最後的精靈給叼進了血盆大口之中。時間仿佛凝固了……
淚眼睜睜看著沙晴歎了口氣,裹在青色長袍下的瘦弱身軀像是一根幹癟的枯柴,消失在他們眼前。他腦海中的某個開關被打開了,身體變得又輕又重。“不!”
怪物沒有理會他的大吼,再度出擊,精靈們一眨眼又消失了幾個。淚在空中猛地挺身下墜,連爬帶跑地衝過去。他的匕首早已不見蹤影,麵對著未知的魔獸,他毫無勝算。他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詩,那是長老曾經給他們誦讀過的……驀地,他眼前一黑,身體狠狠地倒摔在草地上。他的身體,和手邊的草一般,柔弱不堪。鳥瞰消失前,還不忘對淚喊道:“快走,不是對手。”